张巡撩起沾湿的头发,气愤道:“我嗅到油墨的味道,纵火之人当真狠毒,如此猛烈的火势,稍不注意整个昭行坊,乃至整个城南。”
李从道也脸色难看,以他七品修为的符剑都没撑过多久,可想而知火中的火鬼凶悍。
在大唐,除正门大派驱使自己宗门下的鬼神,其余术修修持鬼神之术,一经发现,斩!
如果是那人牙子,真的是胆大包天了!
陈子云拍了拍两人肩膀,急忙道:“我看见王德明了。”
张巡先是一愣,旋即瞪圆双目:“竟然是王主编。”
李从道环顾呼天喊地的周遭,心下一横:“我们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去跟上他。”
三人顺着王德明的方向走出巷口,来到十字街,昭行坊醒来的人都去救火了,十字街上寥寥几人一目了然。
并无王德明的身影。
陈子云视线掠过四周,瞥见一架向坊市东门缓行的马车。
陈子云对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摸刀握剑取符,严阵以待的慢慢靠近马车。
结果他们刚接近马车十步,驾马的斗篷人忽地扬鞭拍马。
“停下,前面的马车停下。”
斗篷人充耳不闻,一味加速前行。
三人急速狂奔,一车三人追赶间,一前一后出了昭行坊。
这时,一队金吾卫武侯巡夜到此。
陈子云兴奋远呼:“快拦下那辆马车!”
谁想为首的金吾卫队正大手一挥,率众靠边让过马车。
十息后,陈子云三人准备掠过金吾卫,其人又挥手拦住去路。
满脸痘印的扁鼻子金吾卫队正扣了扣耳朵:“你叫我拦下我就拦下?”
“尔等何人,为何宵禁之时带兵狂奔于街道?”
“通行令!”
张巡弯腰喘着粗气,愤愤道:“你拦下我们,为何不拦下方才宵禁疾行街道的马车。”
金吾卫队正猛地一巴掌扇向张巡:“现在是某问你等话,你等有何资格问某。”
张巡身手矫健,脸上只被轻轻蹭了一下,即使如此,其也犹如身受大辱,利剑不由自主的拔出来。
金吾卫队正乐道:“好啊,宵禁时拔剑刺杀巡街金吾卫,重罪,给我拿下。”
张巡道:“我大兄乃监察御史,待天明我禀告我大兄,定能治你个失职之罪。”
金吾卫队正用横刀拔开张巡对着他的剑,阴恻恻道:“某等就是关中子弟应征的长宿卫士,六番轮上,拿钱办事,就算御史治某失职之罪,也要经过金吾卫的长官,某顶天不吃这碗饭了。”
“但某现在就能因你拔剑行凶,当场治了你。”
李从道丢出一枚令牌:“我乃金吾卫内府旅帅,我们三人正缉拿要犯,你们速速从我去抓捕贼人。”
金吾卫队正举起令牌,借灯火细细打量:“不会是假的吧,要知道长安鬼市都有仿制的通行令,某们就逮了好几个。”
陈子云重咳两声:“冒充官员可是流放之罪,而且军中下不敬上,重杖执行,严重者可依情形斩。”
金吾卫队正环顾自己左右,旁上的武侯低声道:“何大,不值得。”
于是其讪笑两声,递回令牌:“旅帅,某等也是奉令行事,还望不要计较。”
李从道眯眼打量其两下:“奉令行事,为何不拦下刚才马车。”
金吾卫队正沉吟几息:“方才驾车之人举过通行令,某看清了,自然放行,你们也看到了吧。”
说着向下属询问,武侯们在其威逼的眼神下,犹豫片刻纷纷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某何山。”
“何山,带着你一队的人随我去缉拿要犯。”
谁知何山严词拒绝:“旅帅你们金吾卫内府宿卫皇城,应该也是在皇城周围缉拿要犯,如今跑到城南来已是不合规矩。”
“某等金吾卫外府职责是巡街,昭行坊大火,某等当下之责是去救火,旅帅若需人手,自可去皇城调集金吾卫。”
陈子云望着这个面容丑陋的金吾卫队正,有点猛啊你。
城南拿人犯跑到城北调人,等回来,人犯早就跑出长安了。
李从道气的身抖如筛糠,也不过多纠结,无言指了指何山,转首去追早已消失在街角的马车。
果不出所料,被何山这么一耽搁,王德明早已不见踪影。
张巡一边搜寻踪迹,一边仍旧不忿:“该死的军汉,我定要大兄连着他家都尉一起参了。”
说着又好奇问道:“云龙兄,那金吾卫令牌?”
陈子云随口编道:“都说鬼市有仿制,莫说金吾卫令牌,左右卫、左右晓卫、左右威卫等等,长安十卫,只要钱到位,哪卫的令牌都能仿的跟真的一样。”
“等等,这里有马车痕迹。”
李从道、张巡纷纷靠拢过来,此处不是坊门的位置。
长安一百零八坊,每坊只有四个坊门,除了东西二市,以及三品上的权贵大员,其余人等不得私自在坊墙上开一扇门。
城南偏僻,人烟稀少,有人违规私自打通一面坊墙也是民不举官不究。
李从道望了望丈许高的坊墙,丹田提气,元炁运转于下身,踩着墙壁,腾空跃到坊墙上,俯身细看,旋即跳了下来。
“如何?”
“马车就在门后,没有看见人。”
三人做足准备,靠着李从道在坊墙上拉人,不动声色翻进马车停靠的院宅。
悄悄靠近马车,挑开车帷,里并无一人。
突然,安静的宅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穿着斗篷的王德明从阴影中走出来,手上提着把环首大刀。
“你们是循着那拂霖女子找到我的?”
张巡急道:“安翠小姐呢?”
“果然是,”王德明喃喃自语一声:“没想到行走天下数载,竟是栽在一个异族妇人手里。”
王德明目光望向陈子云:“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你就是那个在书斋打听我的人,昨日监视我的人也是你引来的吧。”
陈子云:“王德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让一位母亲失去孩子,你的孩子也会失去父亲。”
王德明眼中流露出一丝悲痛,旋即收敛神色,摇头道:“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