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开播以前她赶着时间给杨勤打了个电话。

杨勤的态度很坚决，“我劝你最好还是画。”

“为什么啊，”宋忱杳瘪了瘪嘴，整个人都垮了。

“因为你没办法插科打诨。”对面的语气很严肃，“如果你有办法撒娇卖个萌就能让所有人不记仇，那你就这么来。”

宋忱杳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还是决定试试。

晚八点，宋忱杳调试好相机，开了直播。

她没有化妆，穿着的是粉红色的家居服。

【！】

【来了！】

【我来了啊啊啊杳杳的睡衣好可爱！】

【靠原来明星在家里和我穿的一样】

直播刚开时候，人还不是很多，宋忱杳一条一条的都看到了。

“诶？我的睡衣吗？这个emmm……是我搬到新家以后在淘宝两百买的哈哈哈”

【？问你了么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一个人找乐子好好笑】

【200……我默默收回了搜同款的手】

【哈哈哈明天这家淘宝店就断货】

【别聊了！画画！】

【别聊了！画画！】

【别聊了！画画！】

宋忱杳：……完，转移话题失败。

浅色的茶几上摆着的画具尽数收进视野，大家很清楚这是已经做好准备了。

宋忱杳两手支棱着茶几，伸出右手一言难尽地捏眉心。

“我能不能——”

【不能！】

【哈哈哈不能！】

【必须画这个！】

宋忱杳出离愤怒了，“我还没说呢！！！你们是不是我粉丝！假的吧！”

【真的真的，姐】

【虽然我是唯粉但是……哈哈哈我好喜欢看杳杳这个样子啊】

“喜欢什么？”宋忱杳皱眉，“喜欢看我出丑是吗？那我这个舞技负十级的给你们跳一段好不好。”

【不好】

【说好了画画，你怎么出尔反尔呢姐】

【姐，认命吧，逃不掉的】

【是，姐，为了我家黑粉今晚不增加，画吧】

“啊——”她把脸埋进双臂，“嘤嘤嘤嘤嘤”

【宋忱杳！是男人就站起来画！】

【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宋忱杳换了张脸坐端正了，在毛毡地毯上扭正了身子，“反正你们这群假粉也不会心疼我以后见了林总有多尴尬就是了。”

她拿出本子，翻开第一页，开始打草稿。

【？？？这】

【？我寻思不是你自己要画热评第一的嘛】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

【宋忱杳以前是这种性格吗？感觉比以前爱笑爱闹了啊】

【确实，我是粉丝更有体会】

【我就希望她这么一直开心下去】

【？你们没人关注重点吗？你家蒸煮打林总的线稿都不用看本人照片的啊！】

【！】

【……我觉得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我也……】

【？？？不要啊，杳杳青春年华不要搞对象啊！】

【说不让谈恋爱的是有病吗？不知道女孩子青春有多重要？】

【确实，是粉丝的话就盼着她点好吧】

宋忱杳刚画了个大致轮廓，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气急败坏道：“你们是瞎了吗？我怎么会不看照片？？”说着把一边平板上的照片怼到镜头前。

正是那张糊到不行的瑶川年会偷拍照。

“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今晚看过直播的不管是不是我粉丝，”她放下了平板，又开始打线稿，“最好是不要去打扰别人，尤其是……不是演艺圈的人，会让我比较困扰。”

粉丝们都很上道。

【遵命】

【知道了我们绝对听话！】

宋忱杳打了个哈欠，“唉，我这个，”她想了想说，“我这个线稿还要打好久，你们看着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毕竟我也挺困的。”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哈哈哈哈哈我看出来你困了】

【不是我吹，我能看着你这张脸三天三夜不睡觉】

【我可以一个月不睡觉】

【对，哪怕你画半年呢我不看画就看你】

【哈哈哈哈哈你们duck不必】

“滚吧，”宋忱杳抬头嫌弃地看了眼镜头，大大翻了个白眼，“你们要是不看画光想看我那我就不画了。”

【不行】

【不行，画要看，人也要】

【都是我的√】

【我的】

【我的+1】

“说真的，这个线稿真的要打很久，”她起身，“我去倒杯水。”

【淦我爱上这间粉色睡衣了】

【在？为什么scy穿宽松睡衣看起来腿都辣么长】

【u1s1，就我一个美术生的角度，这个线稿打的非常专业】

【对，而且看起来就是老手，不像那种去兴趣班恶补出来的】

【对对对，因为是粉丝所以一直不敢说话，因为这个老练程度看起来就像是从小学了好多年的】

【？别逗了，你宋姐本地二流本科混日子的粉丝不清楚？】

【这两个问题好像不冲突？】

因为弹幕太多，这样一条黑评刷上来立马就被淹没在粉丝的评论里，因而宋忱杳倒水回来并没有看到这条。

放下杯子，她盘腿坐下，道：“久等了，”，重新调了一下相机的角度和焦点，宋忱杳道：“还在上学和上班的就早点去睡吧，明天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

【这意思明天还有？？】

“嗯我明天白天有工作，不过是在本地，”她边看边道，随即皱了皱眉，“唉我不能跟你们说话了，这几点才能搞得完线稿啊。”

她找了根头绳把长到胸前的头发绑起来，一边画一边道：“今晚估计上色只能上一点，明天晚上再继续吧。”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其实根本没在看iPAD】

【我注意到了……】

【本来没注意到你这么一说……】

【嘘】

粉丝们的神经是很敏感的，即便是弹幕刷到人眼花的程度，他们依旧维持着在宋忱杳抬头看不到任何不利言论的秩序。

说来其实也不能怪她。

毕竟虽然这具身体没有肌肉记忆，但是林映深那张脸她真的太熟了，打起线稿来就不记得要提醒自己伪装一下时不时装作在看原照片。

甚至还一边画一边走神地想到：林映深应该不会无聊到来看她的直播吧，毕竟微博这个app虽然对现代年轻人来说是生活必备品，但林映深是“非一般”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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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想不到，一条走廊之隔的“二般”年轻人林映深，其实真的在看她的直播。

林映深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换句话说，自林枕瑶走后，他没有哪一天过得好。

他一边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正被一步步证实，另一边又不断被板正的唯物主义论深深困扰。

换作发生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大概都会觉得荒谬。

你死去的亲人突然之间在别人身上活过来。

但是林枕瑶的画他输的不能再熟了。即便给了湛汀那么多的手稿，从前林枕瑶住着的那个房间还有成千上百张。

他从手机上抬起头来，遥遥望了那个房间的门一眼。

林枕瑶读本科的时候，碍于每天见得最多的人是他，也就只能画他。

那是林映深觉得为数不多的，在她心里自己比较独特的证明。

林枕瑶身体不好，倒从来不会借口这个逃脱课堂作业。也因为喜欢，她画了许许多多张。

林映深并不了解画技。

但是他是个有细致观察力的成年人。

从前林枕瑶画他的时候，会故意让总是板正坐在办公桌前的林映深动一动。

他像是最听话的模特，只要林枕瑶说要开始画了，林映深可以一下午维持一个看文件的姿势不变。

可林枕瑶什么都不懂。

她会不走心地说“我哥哥天下第一帅。”

林映深不是斤斤计较的性格，却总是忍不住想在这种时候问一句“那和路珉比呢？”

只不过一次也没有问出口。

他事后时常因自己的守规蹈矩儿气急败坏。

这种平衡一旦打破，他不知道情况是会变的更好，还是更糟。

大概后者的可能性太大，所以他大脑理性分析后作出理性的决定。

林枕瑶不爱他。

提醒自己之后，林映深收回了一直盯着林枕瑶房门的视线。

手里的手机突然变得逾千斤重。

他也是个普通人，有时候林映深也会想，就算林枕瑶又回来了能怎么样呢，她还是照旧不属于我。

屏幕上她的手指握着铅笔飞快地移动，像极了从前他作为模特极偶尔起身活动时看到的姿势。

只不过林枕瑶的手生的同宋忱杳的不像。

宋忱杳的手指更长更细，更像一个合格的女明星。

而林映深没见过林枕瑶画别人的样子，但最起码，不像宋忱杳此刻，一边动手一边还要对着弹幕里的评论絮絮叨叨个不停。

但哪怕有几百个不同点，只要有一个地方相似，对林映深而言就足够盖棺定论。

宋忱杳的画风和林枕瑶很像。

确切地说，非常像。画林映深的脸，颧骨的位置，鼻梁的阴影，画领带的花纹，头发的纹理，还包括一个令人不能忽视的细节——

眉毛里藏着的那颗小痣。

林映深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他敢肯定，除了林枕瑶，哪怕是他母亲，余初都不见得能注意到他眉毛里那颗小的过于不引人注目的痣。

因为那是林枕瑶第一次练习的时候，仔仔细细扒着他的下巴观察整张脸的成果。

他觉得他已经不需要湛汀的鉴定结果了。

即便只是线稿，她业已随着习惯在那个位置点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

没有粉丝注意到那个东西，甚至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只是笔尖没留神停留了一瞬，不小心留下痕迹了而已。

但对林映深而言，那是灵魂被捅穿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