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澜这头却是莞尔一笑,低下头来,问道:“小娃娃,你堂哥在哪?”
她来前便知晓,这秦王爷秦定漠今年二十,尚未娶妻。这“嚣张”的小娃娃想必是他叔叔秦连柏的儿子了。
这小娃娃本来是做好了同唐之澜斗个“你死我活”的准备,想着放獒犬吓他们一阵子后,便也学着当年他堂哥的样子,揍这“奸佞小人”一顿。
可看到这小人竟然是一个女子,因他们秦家立了规矩不轻易打女人,他便消了这个念头,转作唇枪舌战的策略。
谁知眼前这小人,竟然是连架都懒得和自己吵,于是他便更生气了,扯着嗓门,“你来朔州,是不是还想着故伎重演。我告诉你,有我秦蕴宁在,你们休想害我堂哥一分!”
唐之澜眉眼弯弯,拿出哄骗小孩的本事:“小娃娃,你弄错了,我不是来害你哥哥的,我是来行赏的,你哥哥打了胜仗,朝廷自然是要赏他。”
“行赏?若是肯让我堂哥放开手脚继续北伐,拿下夏国,那才是最大的赏赐。”这秦蕴宁小小年纪,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小娃娃好志气,将来一定要同你堂哥一样,做个大将军,将夏国贼寇赶得远远的。”
这句话倒是很受用,秦蕴宁做梦都想快点长大同他那堂哥一样威风,那快拧成结的眉毛也终于舒展开了,“那是自然。”他一脸得意。
张大哥几人和小娃娃的侍卫也都松了口气。
“那还请你带我们去朔城见你堂哥。”唐之澜继续好言道。
“那便随我来吧。”娃娃小手一挥,豪爽地答应了。
一行人便又继续向朔城走去。
娃娃骑在马背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记起了自己原本是来“闹事”的,怎么就成了带路的呢。可思来想去他也没觉着是哪里不对劲。
唐之澜回到轿子,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等到了朔城再来处理吧。她闭上眼睛,头靠在后面的垫背上,
“你就是那害了陆伯伯的奸佞小人吗?”娃娃的指责回荡在她脑海中。
陆其正死前那副狰狞面孔蓦然在她面前出现,是么,是她害了陆其正么,陆其正的确是死在她面前的,可......
一切辩解都是枉然,所有人都认为陆其正的死是她的手段,她就是大多数人眼中害了陆王爷的那个奸佞小人。
“唐大人,到了。”张大哥在轿外低声说道。
唐之澜猛地惊醒,就到了吗,“知道了。”
她走下轿来,这朔城王府倒是气派,门前蹲着的两只石狮子怒目圆瞪,旁边站着几名着铁甲持银枪的守卫,他们铁甲上都绘着云虎纹,这就是望州云虎军。
喜儿公公也从轿里钻了出来,他向来便怕这些当兵的人,于是畏畏缩缩地扯着张大哥的衣袖,问道:“这就是朔城王府?”
张大哥还没回话,小娃娃便瞅着喜儿公公了,他说话向来无忌:“原来这还有个一直缩在轿子里的男人。”
喜儿公公一听这话,脸上一阵红,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弯腰连连称是。
小娃娃还想说些什么,唐之澜将话岔开了,“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秦蕴宁。”
“唐大人,喜儿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府里出来一个穿圆领窄袖棉袍的人,他身形高大,五官硬朗,右脸颊上有一道长疤,这是当年同夏国骑兵作战时留下的。
唐之澜微微低头表示谢意。喜儿公公也跟着鞠了个大躬,那人见了喜儿公公这“浮夸”姿势心里觉得好笑,可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李轩哥哥,我堂哥回来了吗?这姐姐说她是来行赏的。”秦蕴宁蹦到那人面前嚷嚷道。
“王爷现在还在军营,还请大人等一阵子,我这就叫人去通报。”李轩将唐之澜一行人请到了正厅,令人端了茶水招待。
唐之澜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正厅,厅堂大墙上挂了一幅猛虎图,猛虎图下的大桌上安着一把大弯弓,再旁边便是一身高大的云虎纹铁甲。
“唐大人,你看这弯弓,这铁甲,想来这秦王爷这身形、力气也不一般。”喜儿公公悄悄同唐之澜说。
唐之澜没有回答,轻啜了一口茶,茶香扑鼻,东山碧螺春茶,这茶倒是好茶。
李轩是从军习武之人,也不会说话,想来也是怕气氛尴尬,便退在厅门口候着。
等了好半天,可那秦王爷却还是不见人影。喜儿公公偷偷瞅了唐之澜一眼,那唐大人端坐在那里,神色自若,他便也只得沉心等着。
秦蕴宁在正厅门前探头探脑望里头瞧着,被李轩给逮了出去,“你小子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练功,今日之事,若是让王爷和你爹知道了,非得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秦蕴宁作了个鬼脸便跑远了。
今日之事,今日之事,想到今日之事这喜儿公公就来气,这小子真是欠揍。
又过了半晌,厅外传来了动静。
“王爷。”李轩喊道。
唐之澜望外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披铠甲的人往这边走来,唐之澜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正与那人对望了一眼。那秦王爷显然是刚从习武场归来,额上挂着些汗珠,与李轩的硬朗不同,秦王爷五官更为深邃立体,一看便是受造物者钟爱精雕细琢出来的宠儿。
他铠甲上绘着的云虎张扬,衬得这宠儿气势更足,唐之澜觉着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该搅弄风云征战四方的。
“秦王爷。”她将右掌叠放在左手背上,抬手向秦定漠微微一拜。
可秦定漠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却是走向右边的长廊里去了。
喜儿公公和李轩面面相觑,李轩赶紧打了个圆场,“唐大人,王爷他刚从军营回来,洗个澡换身衣裳后再来同你议事。您同这位公公再等些时候。”说完,他便快步追了上去。
“这,这秦王爷,好大的架子啊。”等李轩走远了,喜儿公公才同唐之澜抱怨。
“那我们再等上一阵子吧。”唐之澜回到了座位上,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了,刚刚那位秦王爷,倒是好像一位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