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玉璧之下,被收缴了本命法器,神念大损的广云子还有些不甘心,两手一挥,将体内残余法力尽数催出,幻化成数百柄刀枪剑戟向安辰爆射而来。
方才状态全满的广云子都败在了自己手下,现在他只不过是不甘失败的尽力一击,又怎会让安辰看在眼里?
“去!”
安辰一挥手,逆鳞剑便正面迎向那那些刀兵,剑身上的神曦携着强大的法力浪潮将那些刀兵瞬间击碎,并直向广云子首级射去。
“砰——”
一声轻响,逆鳞剑从广云子的印堂上方正中射过,但是上面的神曦已经被安辰抑下,仅将其发带斩碎,并将头皮划开一个小口子,并无其它伤害。
广云子发带瞬间碎裂,黑白交错的发丝便在风中散落下来,并有一道血迹从其美人髻处淌下,到鼻梁、嘴唇、下巴,将其面庞分割成两半,再也没有了那仙风道骨的气度。
“这怎么可能?”
方才还不可一世、神采飞扬的广云子,整个人瞬间枯槁下来,面如死灰。
他力竭无望,口中仍不肯置信地喃喃着:“你怎么可能会使道法?”
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他身为大梁一代国师,左右朝局大权近十年,纵掠天下,终于晋入梦寐以求的超凡脱俗之境,却没高兴几个时辰,转眼便败在了同进阶不久的对手之下,屠刀悬颈。
这个对手,不能说是他他亲自塑造,也可以说是他亲手促成的!
正是他为了培育了黄巾灵豆,剥削大梁万民的药石,在最后的关键几日,导致别人找上门来,盗走了自己辛苦数年炼制的玄金和仙书等物。
促成了安辰晋入炼神!
一切皆因自己纵掠天下药材而起,可要是不这样,他自己何时才能突破炼神境界?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再入轮回!再尝轮回之苦!
缘起缘落,种因得果!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广云子一下跪倒在地上,仰天长恸,悲嚎不已。
他抛家舍业、丢妻弃子,一心追寻大道。苦修四十年终入先天,又二十年才将先天修满,然后十多年为筹谋破境,来到这大梁,终谋得这国师之位。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除了奉迎承宏帝、应付忠顺王,其他时间都在琢磨翻译那《六识凝神法》,或者一点一点炼制玄金,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只为了这一天。
他身为求仙者,见过太多碌碌一生,却始终不能得道,最后郁郁而终的同道中人。
他不想那样,不想再尝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等诸多轮回之苦,所以哪怕是不择手段,他也一定要晋入这超凡脱俗之境。
从此再不做凡人!
这一路行来,多少艰难险阻都渡过了,终于晋入了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快乐的时光却如此短暂,他岂能甘心?
付出一生,收回几成?
“苦海滔滔孽自招!”
安辰见此场景也不免动容,但想起广云子的作为,不禁摇头轻叹,有感而发。
“黄口小儿......”
广云子转头看向安辰,满面凄凉,惨然泣道:“老夫临渊履薄凡七十余载,你怎知我心中......”他一下一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绵绵之痛!”
他哭得伤心,安辰亦是心中感慨,二人虽是对手,但论起道来,在场中唯有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心有也不免有些戚戚然。
“安某心中有一些疑惑,你若肯解,我可向朝廷奏请免你一死,只废去你的一身法力,圈禁终身,你意下如何?”
“呵呵......”
广云子惨笑,废去这一身法力,圈禁至死,那他还修的什么仙?求的什么大逍遥?大自在?
“老夫败了,也认了,又何惧在轮回中再走几遭?”
他看着安辰,惨笑中又莫名嗤笑了几声,“老夫不会将所知告诉你的!仙路崎岖,你自己去渡吧!有一日身死道消也好,证得长生也罢,都与老夫无关!”
这一日诸多变故,宴自黎明始,现却已黄昏。
广云子转身望向夕阳,强压下体内伤势,摇摇晃晃站起来,极目远眺。
夕阳辉煌中,日薄西山。
他想起自己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已然逝去的年华。
爱欲、权利、钱财、他都曾经拥有过,却因为追寻大道都放弃了。
而大道,追寻之日长,拥有之刻短,现在终于也都没有了,但也谈不上后悔!
他想起安辰那句话。
“苦海滔滔孽自招,迷人不醒半分毫。
世人不修长生法,枉在世上走一遭!”
他转头望了望大好世界,面上悲痛尽收,终于放下一切,一指轻点印堂,自断心脉,站立而绝!
一股秋风袭来,将广云子的发丝拨乱,身上的皇家道袍也吹得猎猎作响,最终仰面挺倒在地上,只溅起一抔尘灰,再无声息。
梁国一代国师,一生参悟玄门妙法、研究仙家圣文,为求破境,不惜巧取豪夺、枉法营私,祸乱朝政,终于在破境当日,感受了几个时辰的炼神大道的美妙感觉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中,自行了断在这奉天殿下。
九龙玉璧之上,承宏帝、北静王,宫城下,忠顺王、白芳主等人看着这震撼的一幕,良久无语,心头各有一番滋味。
安辰亦是轻叹,伸手将逆鳞剑收回袖中,沉默良久。
站在广云子的尸体旁,他有些孤单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却显得十分伟岸,形如沐浴圣光的天神。
“安卿,立下万世之功啊!”
九龙玉璧之上,承宏帝虽然经过方才一番打击,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可眼见安辰力挽狂澜,将广云子手刃,激动得站起身来,大喜过望。
他本以为今日已是死局的,谁能想到凭空杀出个安辰,竟比神威赫赫的广云子还强,瞬间扭转了局势。
“朕要敕封安卿为我大梁六极穹宇圣善忠孝仁慈大国师,同朕并尊,受天下飨!”
殿前上下官员、禁军、宦官无不拜倒,以拜见天子之礼向安辰行拜!
“拜见国师!”
更有方才坚持不肯附逆的言官清流们痛哭流涕,大呼“祖宗显灵,江山社稷得保,苍天有眼,派下仙人除奸云云。”
安辰看了一眼承宏帝,却没有谢恩。
他知道这是承宏帝眼见今日他威严尽失,而安辰现在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以仙剑仙法在场内群臣百官心中树立起无上威信,想拉拢安辰,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位置而已。
以安辰现在的能量,帮不帮承宏帝皆在他愿与不愿之间,但他怎么会帮这样一个视天下人为刍狗的不仁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