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比起年轻艺术家的作品，韩雪更喜欢成为经典的艺术家作品——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阿瑟的影响。

不过，威廉总是在她面前自吹自擂，说自己是先锋艺术家，并且极力邀请她参加他们的聚会。

盛情难却，韩雪参加过几次他们的聚会，阿瑟知道以后虽然没有表现明显出不悦，不过，她却敏锐的察觉到他不太喜欢她跟那些人接触。

刚开始韩雪还有点窃喜，以为他吃醋了。后来，偶然一次听到亚历山大在威廉妈妈生日那天，无意中说：“先生很后悔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小姐跟奥尔本先生认识了，要不然，她不会那么早逝。”

这下韩雪才知道，阿瑟还是介怀的。他早年就很喜欢艺术，他亲姐姐——威廉的妈妈就是跟阿瑟参加艺术沙龙，才认识了奥尔本。之后，她迅速堕入情网，并跟奥尔本结婚。

幸福没有一直光顾着她，要不然就没有她妈妈什么事儿了。

知道这件事以后，韩雪就经常懊悔和自责——她曾经窃喜，如果不是威廉妈妈去世，她妈妈就不会嫁给奥尔本。如果她不嫁给奥尔本，她就不可能跟阿瑟产生联系——毕竟，她跟阿瑟的地位、阶级、财富相差太多了。她们就是两个没有交集的圈子。

如今，韩雪凭借了那么多人的不幸遭遇才搭建起联系阿瑟的桥梁——一想到这里，韩雪就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在上流圈子里，韩雪听过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他们都是嘲讽她凭借灾难成为“公主”的。

而韩雪，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否认这一切。她只能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装聋作哑。

而这么卑劣的她，又怎么可能堂堂正正地对阿瑟说——我爱你。

*

进入二楼展厅以后，哥哥自觉安静下来，偶尔跟韩雪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

韩雪进入展厅后，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人——那是韩雪刚回国不久，并跟哥哥第一次见面结束后，过马路时见到的背着画架的人——他特别像威廉，给韩雪留下深刻印象。

那个人走到一幅画面前停下来，双手在画面前比比划划。

韩雪走过去，看清画的全貌。那是一幅颜色丰富艳丽，充满勃勃生机的丙烯水彩画，它呈现一种勃勃生机、生长、舒展的状态，也是不张扬，宁静的，自然闲适的状态。

“这画画得很好。”韩雪说。

他转过身，见到韩雪十分惊讶——从他忽然睁大的眼睛，微微张合的鼻翼，以及变得急速的呼吸——显然他认出韩雪了。

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

韩雪窃笑。

“它好在哪里？”他问。

在像威廉的人面前，韩雪不会露怯的。她说：“这幅画有一种对生命的敬畏，蕴含一种静谧美，神秘，但是充满温柔和爱——是我比较喜欢这种风格——不，与其说是‘这种风格’，不如说‘这种新风格’更加恰当。虽然，我不是什么知名艺术家，但是敢肯定这是一种在艺术界——或者说能在艺术圈掀起新风潮的风格。”

“嗯哼。”

“我说的还可以吧。”韩雪问。

“嗯……”他摊了摊手，似承认又似否认，没有直接回答。不过，从他嘴角忍不住上翘上看，他是很满意的。

韩雪瞥了他一眼，他果然跟威廉很像，一点都不会谦虚。只是稍微夸一夸他，就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上次，他还把我当成是疯子呢！现在，听到我一夸他的作品，也不防备我了。

韩雪看了看画旁边的标签，署名：宁小塘。

韩雪故意说：“这个宁小塘画家很厉害呀！”

他嘿嘿地笑起来。

“这是我画的。”他指了指挂起来的画说。

“你？你是宁小塘？”韩雪假装不相信的样子。

“是真的。我就是宁小塘。”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画，又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自己。

韩雪眉眼弯弯笑着说：“你好呀宁小塘画家，我叫韩雪。”

“你好。”宁小塘伸出手跟韩雪握手。

韩雪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你们……这是？”哥哥走了过啦，他在旁边感到疑惑。

“这位是宁小塘画家——就是画这幅画的艺术家——嗯，新锐先锋艺术家？”韩雪说。

“你好，你好。我叫钟博，是雪儿的哥哥。”哥哥连忙伸出手，跟宁小塘握手。

这时，宁小塘的防备早就消于无形了。

他笑得十分灿烂，也跟哥哥交谈起来。

韩雪倒不觉得他是先锋艺术家。可能是因为称赞了他，又欣赏他的作品，所以他表现得不想上次那样躲避不及。

韩雪觉得很多时候，画如其人是蛮合适的。

本来，画画就是创作者看世界的表达，这些表达的视角蕴涵着创作者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

被宁小塘命名为“春生”的画，暗含着他的三观——那旺盛的生命力、自我的静谧美，以及温暖的爱——如果没有感受到那么多正确的、温暖的爱，是无法在画画中表现出来的。

这一点，韩雪很清楚——因为，她一直都是以画画治疗经历而来的。

韩雪说宁小塘跟威廉很他相似，是因为他和威廉都用积极阳光的角度去看问题，充满了活力。

而她，就不行了。

在韩雪成长过程中，之前已有太多了不完美了。尽管，遇到阿瑟后，他给她和威廉很多的爱——而韩雪，之前看到的、学到的只有卑劣。她不满足无私的博爱，加上她的独占欲又强，只想要独一无二的阿瑟的爱情。

所以，她才把自己搞得越来越狼狈，越来越作死。

*

在韩雪出神的时候，哥哥跟宁小塘聊起来了。

“这里其他的画家你都认识吗？”哥哥问。

“大部分都认识，有一些是我的朋友。”宁小塘说。

“咦，这幅画。”在一副取名为《黑夜与白天》的画面前，韩雪停下来了。

“现在看到的画中，除了你的《春生》，这幅画的张力表现得最强。”韩雪说。

宁小塘竖起一个大拇指。他肯定地说：“你的眼光很好。”

“跟我哥哥学的。”

“没有啦，我画画和看画的眼光都很一般。”哥哥突然害羞地说。

韩雪忽然反应过来——哥哥误会她说的“哥哥”是他。实际上，她刚刚说的“哥哥”指的是威廉——她，早就把威廉当成是哥哥了。

虽然被哥哥误会了，但是韩雪没有解释。

宁小塘有点兴奋，他对哥哥说，“原来是同行，失敬失敬。”

“不不不，”哥哥连忙摆手，他说：“虽然我对画画感兴趣，但是真的没什么天分，还有我不是画家，我的本职工作是老师。”他补充道：“我是教比较文学的老师。”

宁小塘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