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跟威廉聊着电话，黑夜不知不觉消散了。

“天亮了，日出就要开始了。”韩雪对威廉说。

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上，把窗帘完全打开，将视线所见的海面完全露出来。

韩雪把手机从语音模式调成了视频模式，和威廉一起看日出。

白光从海平面一端升起，最开始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不一会儿，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一道霞光，霞光范围慢慢扩大，染色的蛋黄一样的太阳露出半边脸。慢慢地，慢慢地往上升，将海水影照变成了银白色。

突然间，范围逐渐扩大，慢吞吞的太阳像是被谁踢了一下，一下子跳了出来，可爱的太阳立刻就变得不可直视了。粼粼波光的海面，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散发着光芒，吸引着韩雪，很想沉溺下去。

“真美啊！”威廉柔软的声音，唤醒沉醉大海美丽的我。“夏洛特，我们下个月在中国见。”

“我等你，威廉。”

日出结束了。

韩雪依然站在落地窗旁。

她想出海了。

*

韩雪喜欢海，又不喜欢海。

喜欢它，是因为阿瑟喜欢海——她喜欢阿瑟喜欢的海。

不喜欢它，是因为它不止一次让她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说威胁，其实在状态好的时候，觉得是威胁，在状态不好的似乎，总觉得死亡并不是威胁，而是归宿。

人之所以恐惧某一件东西或者事情，其实源自于不了解。

韩雪以为自己有过濒死的经历，就不会在恐惧死亡了。但原来不是，人有所留恋，就会畏惧死亡。

阿瑟很喜欢海。

他第一次带韩雪和威廉出海，是想要她克服对海洋的恐惧。那时候，她大概十三岁左右，对海只有单纯的恐惧。

后来，韩雪发现自己爱上阿瑟，就觉得自己要接受它。想要以后一生都要跟它一起了。

阿瑟对海总是很积极。

他觉得海洋宽广，静谧，包容性很强——韩雪觉得他，就像他描述的海洋一样。

韩雪看海很消极，只觉得它是可怕的怪物，喜怒无常，毫不留情，杀人如麻。

那一次，阿瑟带着满不情愿的她去坐游艇。

她刚到港口就浑身抗拒，瑟瑟发抖。阿瑟为了安抚韩雪，主动拥抱她，怜惜的亲吻她的额头，低声哄她。

“别害怕，夏洛特。我会在你身边的。”

韩雪闻到阿瑟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也闻到讨厌得让人想要作呕的海水味，但那一刹那，仿佛在两种味道的纠缠下见到了遥远。

阿瑟很少拥抱韩雪，更不要说亲吻她了——这两种亲昵的行为，少得可怜。他就是传统的英国人正经得固执——明明，拥抱和亲吻就是西方的礼仪，他却总是对她十分“失礼”。

那一次出海，阿瑟全程陪着她。

跟威廉在甲板上撒欢的奔跑、尖叫不同，韩雪一直紧张，安静得端庄。

她一边是汗水淋漓的右手，一边是干燥的左手——阿瑟温暖的手牵着她。

他那么喜欢海，却陪韩雪坐在船舱里面。他没有任何催促，等韩雪适应了起伏的船身，才询问她。等韩雪答应之后，才慢慢地牵着她走到外面。

后来，韩雪想那次出海可能让她早已种下的感情种子发芽——而最早的那颗种子已经在阿瑟将她带离福利院的时候已经种下了。

之后，跟他的每一次接触，他一次次将她拯救的行动，温暖她，如阳光雨露将种子浇灌成爱情。

毕竟，对于每个女孩来说，都有一个白马王子将自己拯救出苦难的梦。

阿瑟不知不觉就这样成为韩雪心中的白马王子。

而在他心里却一直把韩雪当成那个依旧在等待的小女孩。

*

韩雪的行动力很强，想到就做到了。

她很快联系到一家出租游艇的公司，并且跟他们约定明天早上10点出游。

威廉跟阿瑟一样很喜欢大海，他在成年的时候就去考了驾驶证。

韩雪没有，所以就让游艇公司安排。

游艇公司说会配备一名船长和一名水手，并且按照她的要求准备了3人份的食物。

第二天一早，韩雪把需要的东西装进背包，然后坐上网约车去港口。

车子行驶大约45分钟后，韩雪来到了西式风格的游艇港口，满眼的蓝白色，特别清新怡人。

从进入港口的那一刻起，人们就能够感受即将游览大海的氛围了。咸腥的海水味窜入鼻尖，让喜欢的人喜欢，不喜欢的人更加不喜欢。

韩雪在向导的带领下去到了5号港口，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远远看到一艘蓝白色的游艇。

她跟向导大约走了10分钟，在向导的引导下走上船，并且跟船长和水手打招呼。

让韩雪有点意外，水手竟然是见过一面的人。

“嗨，竟然在这里看到你。”男人灿烂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拥有健硕身材，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运动、阳光和健康。

“你们认识？”船长和向导都感到意外。

“我们是邻居。”男人说。

船长很高兴，他说：“熟人更好呀！”

“我跟他不熟。”说完，韩雪就走进船舱。

船舱空间很大，拥有豪华大气的主卧和客卧，两个空间较大的船员房和超大沙龙空间，想开PARTY都没问题。

韩雪扫了一眼之后，对跟进来的向导说：“挺好的，我挺满意。”

向导高兴地说：“那我去跟船长安排一下线路。”

韩雪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我现在要睡一会儿，你跟船长说一下，到目的地了就喊我一下。”

向导点头说好。

虽然冒出了出海的念头，但是韩雪依然不喜欢海的，也不喜欢封闭的船舱。与其在外面晒太阳吹海风，她更想要呆在阴凉的地方。

韩雪走进主卧，是一张双人床，旁边还有淋浴间。

她躺下去，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晕船难受，但没想到睡觉的借口变成了事实，连船什么时候开了都不知道。

直到“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了她。

韩雪揉了揉眼睛，起床开门。

站在门外的敲门的是半个熟人，他见到韩雪就问：“要不要玩摩托艇？”

韩雪摇头说：“不用。”

“那皮划艇呢？”

“不用。”

“海钓？”

“不用。”

“那…”

“我现在什么不想做，谢谢。让我呆一会儿就行了。”

男人张了张嘴，显然是不理解为什么出海却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