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了近两个月的传媒文化节,终于在周末迎来了终极晚会。萧煜是周一下午的飞机飞重庆,被靳思远硬拉过来看这场被称为榕大牛鬼蛇神汇聚一堂的奇葩盛宴。
这个专属传媒系文化节的终极晚会已经办了六年了,今年的噱头是没有主持人,一贯以来的特色是通过大量的音视频剪辑技术给节目加成,堪称榕大民间最高规格的活动。每年传媒系的外联部都要为终极晚会节目组的预算跑断腿。
因为节目有视频特效加成,所以全校的学生都想来看,可谓是一票难求。靳思远去年还没和韩明薇在一起的时候,靠着出卖男色才从上届学姐手里拿到一张票。这回韩明薇担任策划组组长,直接甩给靳思远五张票,惹得靳思远宿舍的三个室友兴奋得嗷嗷叫。
萧煜跟着众人排队站在门口,叶昕穿着白色的系服给大家发扇子,发到萧煜手里的时候,萧煜冲她笑笑,她看都不看,就朝下个人走去。
六点半入场,这还不到六点,大礼堂外面已经排成了长龙。叶昕发完扇子,自己也热出了一身臭汗,张珩和小谢正朝她走过来。
小谢作为道具组的成员,这会儿正被张珩指挥着搬歌舞剧节目的屏风。
“哟,张珩,你怎么让小谢一个人搬这么大的屏风啊?”叶昕见到张珩,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故意揶揄说。
小谢自打鼓山归来,就笃定叶昕和萧煜是一对,便没把叶昕这话里的讽刺听进去,忙解释道:“没事,张珩学长腰不好,再说了我本来就是道具组的,这是我的工作。”
张珩看着叶昕,那张严肃的脸这会儿没有像过去那样冲叶昕笑了,反而很认真地问:“歌舞剧的那几个演员,妆化好了没有,你记得去盯一下,我现在去检票。”
“化好了,在休息室呆着呢。你去盯吧,我来检票。”叶昕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去管节目的事儿,她现在对张珩有种异样的感觉,总想跟他对着干,明明知道这是赌气之举,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锋利的嘴。
张珩低头想了会儿,说:“也行。”
小谢看着叶昕,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唉,学姐,那天那个帅哥会来吗?”
“干嘛?你喜欢人家啊?”叶昕见小谢这么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觉这娃是不是缺心眼,看不出来她这会儿胸闷气短?
“我哪敢啊,那可是你的男朋友。”小谢露出一抹坏笑。
叶昕正欲一脚踹上去,却见走出去几步的张珩转过头来看她:“有男朋友了?”
踹脚的动作还没抬起就被迫刹了车,她看张珩的表情瞧不出什么异样,为了让自己断了念想,索性心一横,答:“是啊,怎么?想抢?”
张珩见她回了肯定,像是松了口气般,原本紧绷的整张脸都放松下来,贱贱一笑道:“对啊,叫你男朋友小心点,别被我遇上了。”
若是搁以前,叶昕恐怕会以为他是开玩笑,然后继续跟着他插科打诨,但是知道了真相后,听到这句玩笑话的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张珩没再看她,拉着小谢就往礼堂后台走去。
叶昕看着旁边的石凳,只觉得胸口堵着什么,想吐又吐不出来。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晚霞朝着大礼堂外头建筑的玻璃上一照,折射出别样的光泽来,可是叶昕却没觉得有丝毫的温暖。如果这会儿让她做特效,她一定会给自己的头顶P上一片乌云,还得把她所在的那块区域调成暗色。
“叶昕?你在这儿干嘛呢?”身后远远的传来李媛媛的喊声。
叶昕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转过头去看她,却见到一向和煦的李媛媛脸上,此刻布满了焦虑。
“怎么了?”她预感晚会出了问题。
“刚刚罗格跟我说,他肚子不舒服,可能是急性肠胃炎犯了,这会儿刚送医。他是全场唯一一个唱歌节目,就排在歌舞剧前面,我怕他这一来一回的来不及,而且会影响舞台状态,怎么办?”李媛媛说出口的时候,感觉带了哭腔。她为这场晚会筹备了两个月,瘦了快二十斤,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晚会能完美落幕。
叶昕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一时三刻让她想办法,还真有点难。她拉过李媛媛的手,郑重道:“这种情况,我们不能太被动了,罗格那边也许指望不上了,看来只能找人顶替了。”
“怎么顶替?那首歌是罗格亲自写的,这会儿找别人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会吗?”李媛媛急的团团转,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插进头发里烦躁地扯了扯。
叶昕也跟着着急,但是她知道着急没用。
这会儿距离正式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而距离罗格的节目还有一个半小时,她要在这个时间内找到人顶替罗格,同时还得学会罗格的原创曲。
“你在这儿等我,我这就去打电话找人。”
萧煜还在排队,眼瞅着就要排到他了,靳思远接了个电话后就拉着他往外跑。萧煜一脸懵逼,没明白这是闹哪出啊?
“兄弟,薇薇来电,江湖救急!”靳思远拉着他跑到了礼堂隔壁教学楼的一间空教室里,教室里坐着三个人,分别是韩明薇、叶昕和李媛媛。
叶昕找人的时候,撞见了韩明薇,便让韩明薇看看音乐系有没有谁能顶上。韩明薇不认识音乐系的人,想着艺术不分家,让靳思远帮忙问问,谁知道靳思远二话没说,拉上萧煜就跑来了。
“这,什么意思?”叶昕指着同样一脸迷茫的萧煜,看向大口喘气的靳思远。
靳思远气儿还没喘匀,便断断续续地说:“他,他可以……他,能唱……”
萧煜疑惑地看向靳思远,叶昕替靳思远向萧煜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补充着问了一句道:“你真的能唱?”
靳思远这会儿恢复了,见叶昕还是质疑的模样,便不服气道:“他拿过他们学校的校园十佳歌手,不比你们那个罗格差。不是赶时间吗?赶紧的吧!”
李媛媛一开始被靳思远和萧煜两人闪瞎了眼,这会儿回神到任务上,一下子就认真起来。她拿出手机,点开音频文件,开了扩音递给萧煜说:“这是罗格之前上传的,写给我们传媒系的一首歌。”
萧煜听了一遍后,跟着唱了几句。
李媛媛一激动,拍手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哇塞,薇薇,你男朋友的朋友,都是些什么大神级人物。简直雪中送炭,不,雪中送明珠!”
叶昕托腮看着萧煜练歌的样子,总觉得哪哪儿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妆容精致的韩明薇,这才忽然想到:“哎,咱是不是还得给他搞个演出服,化个妆之类的?不能让他就这么休闲地上去吧?”
韩明薇点头表示同意:“妆我可以化,但是这演出服嘛……罗格那套肯定不行,罗格比他矮了半个头。诶,思远,你和萧煜身高差不多,我记得你有一套灰色格子西装是不是?”
叶昕和李媛媛的目光也同时投向了靳思远。
靳思远一看这三个女人的眼神,顿时觉得一阵头大,哭笑不得道:“行,我回去拿,但是,宿舍离这里可有两公里远诶。”
“跑着去,麻溜滴!”韩明薇给他加油鼓劲。
靳思远看向萧煜,却见这家伙笑得幸灾乐祸,一脸“谁让你把我出卖了”的表情。本着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下毒自己喝的精神,靳思远认命地狂奔出门。
韩明薇走去休息室拿自己的化妆包,李媛媛去大礼堂看当前秩序。教室里只剩下了叶昕和萧煜两个人。
萧煜一遍遍地听着那首歌,走到窗户口练习。
叶昕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看他的背影。
夏夜的教室静悄悄,外头传来大礼堂那边的人声,教学楼里偶尔有自学的学生走着去接水。不同的鞋跟触及地面,发出不同的声响,叶昕上下奔走地忙了一天,忽然觉得眼皮打架,眼睛一眨一眨地,不知怎地就闭上了。
萧煜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一撮红毛。毛绒绒的,像个蜷缩成一团的火兔子。继而他又注意到了叶昕弯着腰而透过短袖隐约可见的肩胛骨。
又没怎么吃东西吧?
“哈哈,我回来了。”韩明薇抱着化妆包返回,她的声音顺带叫醒了叶昕。
叶昕揉了揉眼睛,带着点歉意说:“我怎么睡着了。”
“不然你就睡会儿吧,昨晚你忙着核对领导名单一宿没睡好,反正现在快开场了,那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催你过去,媛媛说把节目往后调了,让歌舞剧先上,这歌压轴,咱们还有两个小时。”韩明薇打开化妆包,把一应工具摆在了桌子上。
萧煜放下手机走过来,看了眼韩明薇的装备,一脸惊讶道:“需要这么多吗?”
“别害怕嘛,放心,我不会把你化丑了的。”韩明薇示意他坐下,然后上下看了他一眼,拿着粉底液的手顿了顿,转而问叶昕道:“昕昕啊,我没给男生化过妆诶,你帮我看看怎么给他化?”
叶昕撑着脑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萧煜,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的素颜真是该死的好看,甚至完全不需要上妆。
“唉,随便打个底,涂个淡色的口红就行了,他的眼睛……”叶昕又瞅了瞅那双长得一绝的桃花眼,“你是怎么长这样的?”
萧煜本就被叶昕认真审视的目光看得一阵不好意思,这会儿听到叶昕忽然这么说,有点摸不准是褒义还是贬义,只答了一个:“啊?”
“眼妆也不用化了,他这眼型,长得鬼斧神工,简直就是上帝他老人家的亲儿子,女娲造人的时候估计最用心捏的就是你,尔等凡夫俗子不配在你脸上涂抹。”叶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评价道。她一开始对萧煜淡淡的不喜,因为萧煜的慷慨救急而彻底消失不见。
萧煜被她这句评价听得有点害羞,摸摸脑袋道:“没那么夸张,太捧杀了。”
韩明薇开始给他上底妆,靳思远抱着一套灰色格子西装跑到门口,就见到自家女友离哥们就三十厘米的距离,正耐心地用美妆蛋给哥们拍粉。他忽然觉得自己头顶一片绿油油,喘着气,一脸傲娇地进来把西装递给叶昕。
“怎么了?”韩明薇上完底妆,就看见靳思远一脸不高兴。
“吃醋了呗。”叶昕整理着西装,思考这件衣服和萧煜的内搭合不合适,随口说了一句。
萧煜一脸“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表情看向好哥们,无辜地眨眨眼道:“思远,这事儿可不赖我啊。”
靳思远就是知道这事儿全是自己惹得,所以才一直憋着气没撒。
李媛媛这会儿也回来了,走到门口就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好了的话,就过去候场吧,现在一个节目接一个节目,上的太快了。我怕你们临时去会赶不及。”
叶昕把西装递给萧煜,萧煜立刻去隔壁的男洗手间换上。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哪怕是已经颜值爆表的萧煜,换上这身灰色西装,还是能再次拔高人类的审美上限。
叶昕、韩明薇和李媛媛都看呆了。
一旁的靳思远咬手指头流泪表示:那是宝宝的衣服,宝宝心里苦。
一行人赶到礼堂后台,前一个歌舞剧节目已经上了。李媛媛拉着唱歌节目的几个演员和萧煜对走位。几个演员都是大一的小学妹,和罗格排练了两个月,本来以为今晚无望上台了,没想到还真让学姐们找到了替代者。
而且还是个极品帅哥!
萧煜对着几个学妹笑笑,将她们眼睛里的星星都看了个透彻。不知怎的,他又去瞥叶昕,却见她这会儿在看舞台监视器,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叶昕转过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之间,萧煜勾了勾嘴角。
叶昕也冲他礼貌性地笑笑,然后继续转回头看监视器。
“萧煜学长,你一会儿就从这里上台,然后边唱边走到中间。等到歌曲的高潮,她们会围到你的身后,将手机的闪光点打开。就一首歌,很快的,拜托你了。”李媛媛指着远处的舞台说。虽然早就从韩明薇那里知道萧煜不是本校的,但是她仍然坚持喊学长。
“嗯,好。”萧煜认真地看着李媛媛指的地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好了,歌舞剧快结束了。媛媛,准备。”叶昕从导播旁边站起身,走到萧煜那边。
李媛媛把几个学妹带到舞台边,看着上面歌舞剧的演员一一下场,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小谢和几个学弟急急忙忙地上来搬道具。
黑暗之中,叶昕感觉被来来往往的人撞了一下,一个踉跄要往后倒,却被人抓住了两边的胳膊,有了倚靠。等到站稳以后抬头,她便瞧见了那双黑夜里依然发亮的眼眸,像是一道深渊,仿佛一个不小心,便会跌入万劫不复。
灯光亮起,舞台很大。
萧煜放开了她的胳膊,朝着台上走去。
底下是一片炸裂般的讶异与惊呼。
伴奏响起,萧煜的声音透过话筒穿过礼堂的每个角落,令原本热烈的场子渐渐安静下来。舒缓的音乐与动人的歌声,像是能抚平每个人心里的忧愁。
叶昕看着台上的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她最初那么抗拒萧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