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短短而过，翟晓峰带着满满的素材以及另一位重庆帅哥姚友贤回到了市区。萧煜收拾好了行李，跟着他们一块去机场。按照合同要求，他要提前去电视台开始半个月的封闭式培训。

姚友贤的个子没有萧煜高，但是胜在外貌极其优越，五官深邃带有几丝混血感，是能够恃靓行凶的那种。仇云渺曾拉着叶昕悄悄说，长成这样，就算一米四也会有人爱。

叶昕哑然失笑，姚友贤的身高放在娱乐圈没有优势，但也绝对不可能是一米四，早就超过全国人均水准了，只是和萧煜站在一起矮了半个头而已。排除他球鞋里可能垫的增高垫和萧煜平底的帆布鞋，她目测姚友贤大概一米七三左右。

五个人买的是同一班飞机，翟晓峰让仇云渺订的票。叶昕看着手里的登机牌，意识到一会儿坐在她旁边的是萧煜，大夏天的忽然打了个冷颤。

等候起飞的过程其实很难熬，叶昕点开手机里下载的PDF电子书看了起来。为了不被打扰，她还插上了耳机。仇云渺则和翟晓峰一起看电影，两个人在这几天的合作里发现对方都是传媒学院的，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互道学长学妹。

萧煜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时不时用重庆话和身边的姚友贤聊天。姚友贤是学舞蹈的，还在上大二，原本在网络上就颇有名气，这次参加这个节目，是通过学校老师的介绍。

萧煜和他不一样，在沈涵出国后，他从榕城回来，室友无意中告诉他说，沈涵来找过他。但因为他去了榕城，所以没有见到沈涵。沈涵让室友带句话给他，不要再想着牺牲自己去取悦他人，一味地退让只会让底线越来越低，要放下过去做回真正的自己。

听到这句话之前，他觉得自己还是很爱沈涵的，但不知怎么的，室友说完以后，他忽然就放下了。沈涵其实是个很洒脱的女人，他曾以为沈涵是他想要的那种对象，温婉知性，但是在交往的过程中，他不断地发现她其实很野性很原始很泼辣，追求极致的爱与恨，这让他常常为了配合她的情感诉求而强迫自己改变。

原来沈涵早就看透他了，在这段感情里，他将三分的爱演出了十分，一味地迎合而没有真正投入，所以沈涵才会踩着他的底线以分手为威胁要他出国，他那时候还一个头脑发热圣父心作祟地答应了。到底还是沈涵技高一筹，知道他其实根本做不到。

舍弃一段感情对他来说就像开刀动手术，要从身体里拿走什么东西，明明知道那是为了健康，但是临上台前，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死在这儿。而等到手术结束后，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沈涵叫他做回自己，自己是什么样的呢？萧煜那天思考了很久，在即将离别的校园里晃荡着，最后看到远处燃起的烟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世界是不存在的，生命是无意义的，他只是宇宙的尘埃，甚至不如一团一闪而过的烟火。为了寻找自我的存在，他看着宣传栏里蓝泰卫视发出的寻找偶像的海报，拨出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电话。

一切，仿佛是巧合，但实则是一次又一次选择里的命中注定。

姚友贤听到他说是自己主动打的电视台报名热线，不仅佩服他的自信，还羡慕他一击即中没有赶上电话占线的运气。

萧煜笑着不说话，扭头看旁边专注的叶昕。

其实那天夜里，他也想到了叶昕，想到叶昕坐在后台监视器前美得很缥缈的轮廓，想到她把自己扯到身前，最后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寂寞又暧昧的一句“今晚月色很美”。他像是明白叶昕的意思，但是又不大想明白叶昕的意思，他觉得偶尔糊涂一下，似乎也不错。

叶昕抬起头，看着前方排着队准备登机的人群，注视了一会儿后又缩回椅子上。她的脸被渔夫帽宽大的帽檐遮蔽，只余下几缕垂到耳后的褪成浅棕色的短发。萧煜在她抬头的瞬间便收回了目光，他第一次见到叶昕的时候，曾被这女孩干净利落又充满野性的酒红色短发所冲击。但几次的接触后发现她和她的外表并不相符，这头短发应该安在沈涵头上才合适。

“走吧，到我们了。”翟晓峰站起来说话，打断了萧煜的思绪。

姚友贤拎起旅行背包，拍了拍他，一行人依次往前走。

叶昕不知道萧煜方才想的那些，她坐到位置上后，便关了手机戴上眼罩，准备睡个午觉。耳边传来空姐好听的声音，以及萧煜平稳均匀的呼吸。

飞机离境，她的所爱此刻离她不过咫尺的距离。

再见，重庆。谢谢，重庆。

她在心底默念道。

周一上午的电视台，各个节目都在忙着录制。

叶昕和仇云渺第一次见到活的明星，被誉为一代天王的张毅，此刻正从车上下来。周围蹲了不少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叶昕和仇云渺混在电视台的接待人群里都觉得眼睛快要被闪瞎了。

张毅初出道的时候，这些媒体还嘲讽过他唱的都是口水歌，如今谄媚的模样还真应了见风使舵四个字。现在唱片业不景气，华语乐坛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到过去的鼎盛时代。已过不惑之年，出道年龄快超过叶昕岁数的张毅被称为当今时代的最后一个天王，他的加盟也是节目组斥巨资才请到的。

“好了好了，各位，过两天的正式发布会，欢迎大家过来采访，今天是张毅老师的私人拍摄时间。”跟在张毅身后身强力壮的女助理转过头来对着电视台外的各位媒体记者招手道。

这些记者拍够了素材，也纷纷识趣地离开，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张天王。

叶昕近距离瞧见张毅的真容，发现他这几年因为年纪大了，身材有些发福，但皮肤还是很好，摘下墨镜看着白里透红。他和大家友善的打招呼，性格平易近人。

“毅哥毅哥，你的歌是我去KTV的必点曲目！”仇云渺兴奋地告诉张毅。

张毅微微一笑道：“哦？那你最喜欢我的哪首歌？”

“那实在是太多了，那首唱给您太太的《芬芳》，还有唱给您女儿的《微微一笑》，我都很喜欢。”仇云渺笑得眉眼弯弯，成功驱散了张毅一大早过来录制的坏心情。

早上拍了导师宣传片，张毅和电视台的人合了个影，叶昕被仇云渺拉着单独拍了一张。仇云渺把照片发给叶昕，叶昕随手转发给韩明薇。

在广告公司做AE的韩明薇，此刻正顶着厦门三十八度的大太阳在外面跑客户，收到叶昕和张毅的这张合照，差点想把手机扔进筼筜湖里。她给叶昕发了一个长达一分钟的语音，发完发现自己方才就像《全职高手》里的黄少天。

这头忙了一上午的叶昕看到微信里那个59”，笑着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没有去听。

萧煜已经被拉去封闭式培训好几天了，她和仇云渺跟完翟晓峰，就被拉到了谢鸿飞所在的A组。

谢鸿飞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在电影学院读导演系本科的时候拿了很多奖，但是都抵不过家里硬性安排他进电视台。叶昕跟着谢鸿飞干了几天，发现他看起来好像怨气很重，时不时在朋友圈发一些愤世嫉俗之语，然后过一阵子又删掉，如此反复。

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确实会很痛苦，叶昕看着谢鸿飞这样，想起了一些事。有时候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很难做到感同身受的。

“走吧，去集中营看看。”谢鸿飞关掉摄影棚最后一盏灯，对剩下的人说，“周制片要我们去那边帮B组拍一些素材。人太多了，忙不过来。”他把那些素人选手呆的训练营称为集中营，其实也挺符合的。

蓝泰卫视在郊区租了块场地，盖了个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宿舍，里头有健身房，舞蹈室，还有几十间宿舍。这些全国各地招来的素人选手都窝在这里先接受半个月的培训。所有的通讯设备都上交了，平时除了训练就是上课，除了没剥削，也和集中营差不多了。

“B组忙不过来？素人选手不就十几个吗？”叶昕疑惑道，上次似乎听翟晓峰说过。

“周溢又改了赛制，从各大娱乐公司那里招了几十个孩子，说是要搞一个空前绝后的选秀。”谢鸿飞一脸不屑，他是个追求画面的人，拍综艺节目对他来说很没有挑战性，但是家里又无法给他在电影圈的支持，他很郁闷。

叶昕听完谢鸿飞的叙述，感叹周溢似乎有什么大招在后头。

一行人坐上电视台的车子，开到了郊外。车子里，众人撕开早就准备好的面包和水，垫垫来不及吃午饭的肚子。仇云渺看着手里的干巴巴的面包，哭丧着脸对叶昕说：“我现在好怀念咱们宿舍外面的小吃摊啊，什么炒粉炒面寿司肉夹馍之类的，叶昕，晚上要是结束的早，咱去吃宵夜吧？”

叶昕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好，先工作吧，晚上陪你去吃。”

仇云渺收到肯定的答复，顿时满血复活。

在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又颠簸了二十分钟后，众人终于到了B组近日连续蹲守的集中营——一座涂得花花绿绿的大工厂，十几台空调外机挂在外面，正发出呜呜的声响。太阳的暴晒下，那铁皮屋顶看着似乎可以煎牛排。

叶昕从车上下来，刚踩到脚下的土地，就觉得自己像是跳进盛满了热油的锅。只要滋滋几下，这身肉就会变得外焦里嫩。直到有人开了工厂大门，被门里的空调冷气一吹，她被烤得头晕眼花的大脑才转过弯来。

工厂里头装修的很不错，如果没有看外面，还以为这是谁家的豪华别墅。一楼铺着硬木地板，依次是五间大教室、健身大厅，以及食堂。二楼隔出了二十个房间，每间住三个人。

谢鸿飞见到被任命为B组导演的徐伟哲，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徐伟哲一脸虚脱的样子，拉着谢鸿飞坐下来说：“兄弟，我快撑不住了，我再不回家，我老婆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这两天，你先帮我盯着，我回趟家换身衣服，睡个觉。”

“嫂子独守空房寂寞了，召你回去干活？”谢鸿飞开了个荤腔。

徐伟哲给了他一肘子道：“滚你丫的，都累成狗了，哪有那心思。”

远处刚刚跟采完选手的翟晓峰见到叶昕和仇云渺，立马小跑着过来：“你们也来啦，我跟你说，我在这里待得快发霉了，累死我了，换班换班。”

“他们现在在干嘛？”叶昕问道。

翟晓峰指了指里面最里面那间大教室说：“在上形体课呢。”

这话刚说完，一大波男孩子乌压压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各个都穿着紧身衣。有几个身材特别好，肚子上的八块腹肌异常明显，看得仇云渺面红耳赤。

叶昕一眼就捕捉到了混在这群天选之子里依然显眼的萧煜。

翟晓峰看了一眼说：“萧煜的外形确实优越，我跟拍的这几天，发现他哪个角度都好看，而且还不是最近流行的那种娘，比较……正气？”他不知道最后那个形容合不合适，说的时候有点迟疑。

叶昕却觉得挺合适的：“他比较校园风，像那种会出现在大学里的帅哥学长，不是那种漫画式的。像小姚就不一样，一旦化了妆，那就是个妖孽。”

仇云渺正巧看到染了头发的姚友贤和旁边的男孩子勾肩搭背地走进食堂，顿时觉得叶昕说的没错，那就是个妖孽！

“走，一块去吃点？”翟晓峰提议道。

仇云渺没等叶昕说话，就立刻表示同意，拉着叶昕跟上大部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