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1 / 1)时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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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志双臂被两人扭住,无法抬头看到程焕诚,却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战野先生,是我,凌志。”

任何以作家自诩的人,最爱人家称呼他的笔名而不是真实姓名。程焕诚喜出望外,咨询的目光瞅了瞅凌志,刚过去不到两天时间,当然认得,急忙呵止两名年轻干部:

“你们还当是前几年,可以随便抓人,还不快点放开。”

两名干部从未听说过这位新来程副主任的笔名,却见程副主任如此袒护凌志,马上意识到今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将凌志放开后,一起指着刘翠云辩解:

“我们并不是随便抓人,都是她大喊大叫你的这位朋友是冲击区政府的歹徒,所以咱们......”

不等他们把话说完,程焕诚就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刘翠云:

“我刚来区政府上班就听说,但凡是普通群众到这儿办事,你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予以拦阻,并且还有趁机敲诈财物等行为。今天你又编造事实,指示工作人员扭抓这位小兄弟,像你这种人继续留在这儿,只会败坏政府的名声。”

转身问区政府的一把手:

“据我了解,刘翠云原先是菜场卖菜的,靠着前些年能打敢拼,深受造反派头头的青睐,才混进的区政府。现在这种人正是需要清理的对象。是不是现在就把她开革了?”

为了一名门卫,一把手当然不会因为她得罪自己的副手,何况还是上级三令五申清除的对象。毫不犹豫点头同意。

刘翠云鼻涕一把泪一把,收拾东西出了区政府大门。

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人,凌志当然不会同情。只是由她联想到那晚对他和吴瑛子紧追不舍的“民警蓝”。据那天晚上程焕诚教训“民警蓝”的那些话,由此可以判断他也和刘翠云一样,原本只是个街头混混,通过那些特殊年代打砸抢,才混入的市管会。如果能掌握他当年为非作歹的证据,岂不是可以完全将他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

“民警蓝”是程焕诚的亲外甥,要想搜集他的证据,程焕诚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于是向程焕诚道:“战野先生,我们只见了一面,难得您还能记得我。”

“在我正在为文学创作方向迷茫之际,是你给我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可称得是我的指路人,别说仅仅两天没见,即便是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忘了你。”

程焕诚然后挽住凌志的手又说:

“按照你那天夜晚的指点,伤痕文学的春天就要到了,我试着写了一个开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归类于伤痕文学,正不知道去哪儿请您帮忙看看,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找了来。”

二人肩并肩,程焕诚挽着凌志的手蹬上了二楼。对一把手说:

“李主任,今天的会议无非是如何整顿区政府人员的问题,刚才我们已经为他们上了一堂活生生的课,估计比开十次会议效果都要好,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区政府一把手李主任,对程焕诚了解甚深,知道他一旦谈起文学,任何工作都忘了,微微一笑,告诉其他领导干部:

“程副主任说的很实际,刚才把刘翠云开革,确实比开几次会取得效果还要好。你们回到各自的岗位以后,一定要以刘翠云事件教育好大家,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些年,再把过去那一套带到现在的工作中来,刘翠云就是他们的榜样。”

众人答应着一哄而散。程焕诚把凌志领进他的办公室,不等凌志坐下,就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专用稿纸,递到凌志手中:

“凌兄弟,这是我写的小说手稿,请你多加指点。”

数十页稿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估计至少不会少于三万字。以程焕诚近六十岁的年纪,能保证一天近一万字的写作量,足够惊人的。

程焕诚眼巴巴紧盯着凌志。凌志看得出,他的内心世界是很想得到首肯。不经意地翻动了几页,把手稿往桌子上一扔,长长出了口气。

程焕诚心里一阵慌乱,神情紧张地问:

“我写的这东西到底算不算伤痕文学的范畴?”

凌志回道:

“伤痕文学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标准,你的小说在一定程度写出了那些年所受的苦难,形式上应该算作伤痕文学。”

“形式上?那么内容呢,这部《苦难岁月》叙述的都是我二十年来所遭受的不平和痛苦,难道还算不上是人生的伤痕?”

“恕我不恭了。”凌志侃侃而谈:

“我首先要说的正是“苦难岁月”这个书名,显得太过狭隘,并且过于直白,一下就让读者猜到书的内容是什么。再说小说故事情节,你过去二十年来的经历,的确经受了许多的苦难,但你只是叙述生活带给你的不公,就没有反思一下其中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伤痕文学也被称为反思文学,如果你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再能反思一下,造成这一切苦难的深刻社会内涵,将不失为一部相当有质量的文学作品。”

一个二十来岁的社会青年,脑子里怎么会装着这些东西?凌志把这部作品贬得一钱不值,程焕诚开始甚至有些恼火,当听完他鞭辟入里的分析,已经如同一个正遭受老师批评的懵懂儿童,毕恭毕敬站了起来。

凌志说得正起劲,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舅舅,那天晚上你包庇的那小子,现在已经有人前来市管会举报,那小子的确是在干投机倒把的勾搭,每天都在印金庸的武侠小说出售......”

当凌志一扭头看清来人的面目,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来人是那天晚上追了凌志半夜的“民警蓝”。刚要想办法对付他,冤家路窄他竟然出现了。

“民警蓝”冒冒失失的一句话,程焕诚懵懂了半天,眉头紧皱问“民警蓝”:

“一个拥有极深文学涵养的青年,会从事投机倒把?我们正在探讨文学创作方面的问题,你别在这儿捣乱了,赶紧走。”

“民警蓝”这才注意到凌志,带着猫戏老鼠的得意,哈哈大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天晚上不知你是如何蛊惑我舅舅的,让他把你放跑了。今天我已经掌握你投机倒把的确切证据,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逃出我的手心。”又扭头向程焕诚:

“舅舅,市场管理工作你是分管负责人,如果你还敢包庇这小子,别怪我六亲不认,连带你一起举报到一把手李主任那儿去。”

过去碍于程焕诚区革委会副主任的身份,“民警蓝”在他这位舅舅面前还不敢太张扬,今天肆无忌惮,显然他的确掌握了凌志投机倒把的证据。

过去二十年的特殊经历,使程焕诚不敢再公开包庇凌志。将与凌志探讨文学创作的激情暂时抛到了一边,问他:

“我外甥说你的那些事,确定是真的?”

凌志暗说,傻瓜才会承认。反问“民警蓝”:

“你说你掌握了我投机倒把的证据,请拿给程副主任看看。如果你能拿得出证据,我束手就擒。”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民警蓝”嘲讽的口吻问:

“今天到市管会举报你的人是你的邻居刘翠玲,这个证据足够充分了吧。”

“民警蓝”的话证实王淑琴果真没有欺骗他。自己从她手中搞了三十块钱不算,今天还让她在母亲面前丢了大丑,她竟真心诚意帮助自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凌志思索王淑琴那件事,不免走了神。“民警蓝”用力敲了敲桌子:

“你没别的可说的了吧。别愣着了,乖乖地跟我走。”

事已至此,凌志只能耍起了赖:

“刘翠玲举报我投机倒把,我还要告她强迫婚姻呢。你知道她为何跑到市管会诬告我,因为今天上午她的女儿向我求爱不成,所以才恼羞成怒报复我。”

“民警蓝”拿目光斜睨着凌志:

“你别以为我不认得王淑琴,她可是棉纺厂的一枝花,人漂亮,又有正式工作,会看上你一个投机倒把的无业青年?”

程焕诚也听得出凌志是在狡辩,劝他说:

“如果你真的从事了投机倒把,就去市管会说说清楚,至多罚点钱,关几天,大不了再游街示众一下。”

罚钱、关几天,凌志都还能忍受,要是被游街示众,丢人算是丢到家了。他父亲凌怀安非气疯不可。

但凌志已是理屈词穷,再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跟我走吧,别再耽误我舅舅的办公时间了。”

“民警蓝”正要伸手去拉拽凌志,一个肥壮的身影从外面闯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再加屋内光线暗淡,与“民警蓝”撞个满怀。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民警蓝”被撞翻在地,过了许久才挣扎着爬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只听对方向他哀告:

“兄弟,咱们过去都在战旗司令部一起造反闹革命,看在我多年鞍前马后伺候你的份上,就向你舅舅求求情,别把我开除了。”

刚刚打过交道,凌志认出来人是刘翠云。由她的一番话判断,她当年还是“民警蓝”的手下。

凌志眼前一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一个对付“民警蓝”的办法迅速在脑海中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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