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俊辰等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凌志回想起前日的事。姚胜国追赶他和瑛子，一直追到程焕诚的家，都是拜他们所赐。反问道：

“到底是我坑了你们，还是你们坑了我？如果不是你们出卖了我，市管会姚胜国那帮人会追了我大半夜？”

在此事上周俊辰他们确实理亏。跟凌志解释，那天根本不是他们主动向市管会报告的，他们正在出售从凌志手中批发的小册子，学校保卫处的人忽然带着市管人员出现在他们面前，除了没收那些小册子，并威胁他们，如果不把加工这些小册子的幕后人交待出来，就把他们全部开除。面对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们不得已才交待了跟凌志交货的地点。

凌志指点着他们，教训道：

“你们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为了保住一个学籍，就把朋友出卖了，要是在革命战争年代，十足十的汉奸胚子。”

1978年的中国大陆，由于根深蒂固的思想，骂一个人汉奸，比骂他十八辈祖宗还要让他难以接受。来兴从周俊辰身后冲了过来，捋胳膊卷袖子就要动手，刘翠云也从凌志身后冲了出来，指着来兴：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敢跟咱们的头儿动手？你动手试试。”

来兴虽然气势汹汹，但保持着必要的清醒，他们都是去年冬天从数百万人中，一路拼杀才进入的大学校园，要是因为打人被开除了，实在得不偿失。

但被一个女人吓住，面子上实在下不来。来兴贴近刘翠云，眼对眼问：

“他是你们的头儿？我打了他，你还能把我吃了？”

刘翠云过去是姚胜国在战旗司令部的得力干将，可没那么多顾忌，照准来兴就是满脸开花。来兴被一巴掌扇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凌志马上想到，他们是赚钱来的，可不是为了打架，刚想出声阻止，刘翠云这一巴掌明显犯了众怒，来兴那帮球友，紧紧围了上来。此刻干柴烈火，只要有一个人失去冷静，必然是一场混战。

“都不许动手，我看谁敢动。”凌志拼尽全力的一嗓子发挥了奇效，他带来的刘翠云、廖先民自不必说，对方的那些大学生，也停止了喧闹，一起拿眼睛瞅着他。

凌志从书包内掏出一本小册子问：

“我想这东西，你们都不会忘记吧。”

这种类型的小册子，在场众人谁又会忘记，凌志过去卖给他们的小说册子，使他们第一次品尝到自小到大曾未享受过的阅读快感，吸引他们的不只是金庸笔下奇妙的武功，更有与男主、女主同呼吸共命运的精神寄托。然而因为市场管理人员和学校保卫部门的打压，好几天再没机会继续阅读下去了。正在失魂落魄之时，凌志就像及时雨一样，又把精神食粮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周俊辰暂时忘记了对凌志的愤恨，急不可耐问：

“这小册子是原先的前十三章，还是后续的第十四章？”

望着周俊辰以及他那些同学满眼的希冀，凌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而是展开了宣传：

“想知道郭靖、黄蓉登上桃花岛以后，黄岛主会如何对待他的这位憨直呆傻的准女婿吗？郭靖在岛上遇到的老顽童周伯通，是如何教会他双手互搏的武艺......这些故事情节都将在这本小册子中精彩呈现。”

几句话将在场学生的欲望完全挑逗了出来，没谁再记着他们围住凌志的目的，蜂拥而上，不到片刻功夫，五十本小册子一抢而光。

大部分人每人买了一本，少部分极富经济头脑的学生，有的买了两本，三本，甚至十多本，他们想把这些小册子转手卖给同学，趁机赚一把。

望着凌志满把的钞票，刘翠云简直傻了。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她急不可耐地问：

“头儿，五十本应该卖五十块钱，数一数，是不是这么多？”

廖先民搡了刘翠云一把：

“数你个头，你想让学校保卫处把我们都抓了？”

廖先民也是刘翠云当年战旗司令部的“战友”，刘翠云对他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大声嚷嚷：

“廖先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推我，你不过是姚胜国当年的一条狗......”

两个人互相推推搡搡，眼看要大打出手，凌志向他们恶狠狠瞪了一眼：

“想不想跟我干？不想跟我干，都走人。”

二人今天都见识到凌志赚钱的本领，谁还跟他满拧，低下脑袋，小媳妇似地跟在凌志身后，向校门走去。

仍是那位门卫从门房内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问凌志：

“兄弟，今天又赚了一大把吧。恭喜，恭喜......”

凌志明白，门卫是在向他要人情。摸遍全身口袋，才想起忘了准备，扭头问廖先民：

“带烟了没有？”

廖先民从裤兜内掏出一包“上海”牌香烟，极不情愿地拿在手中。公关门卫是大家的事，为何要他一个人出血。

凌志可不管廖先民想些什么，一把夺过香烟拍到门卫手中：

“兄弟什么忘记过你的好处......”

门卫不再像往日忸怩作态了，极快的速度把香烟装入口袋，卖着好说：

“现在市管会和学校保卫处已经盯上你们，吩咐我要多加注意，说是有人在校园内投机倒把......”边说边把目光盯上了凌志挎着的书包。

凌志一点就亮，从书包内掏出一张“女拖拉机手”递了过去。

“兄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别这样，别这样......”

门卫象征性地推托了两下，便把“女拖拉机手”接了过去，匆忙塞入另外一边口袋。继续刚才的话茬：

“请兄弟尽管放心，市管会那帮人，纯粹是吃饱饭撑的，以后再来咱们学校，我根本不会让他们进；至于学校保卫处，都是我好哥们，我说的话他们没人敢不听......”

门卫还再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一抬头，凌志他们早已出了校门，不见了踪影。

门卫拍了左边的口袋，又拍了右边的口袋，暗自思量，凌志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下一趟？

（注：“女拖拉机手”是第三套人民币一元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