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八章 行家里手(1 / 1)时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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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特殊年代,每一个派别的造反派之间,都是水火不容。在苦大仇深战斗队,仁仕远向来都是冲在最前面,所以得罪的人也最多。害怕遭人算计,竟然在院子中的偏厦子内挖了一个藏身洞。

仁仕远请凌志帮忙抬过紧靠西山墙的一张方桌。一块黑色大理石盖板赫然在目。二人又费了很大的劲掀开盖板,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仁仕远用手电筒照着,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木梯而下。当他们下到底部,仁仕远点亮了放在一张桌子上的汽灯。

以一盏汽灯的亮度,要超过一盏一百瓦的白炽灯泡许多,又是在空间狭小的地洞里,完全达到须发可辨。

凌志真算是开了眼。方圆十多平米的洞子中,坛坛罐罐堆满了整个空间。

仁仕远随手拿起脚边的一个黑色罐子,递到凌志手中:

“兄弟,请您看看这个,程副主任能看得上眼吗?”

凌志接过来,仔细瞅了瞅,虽然他不懂文物,但也看得出,这件陶罐歪瓜裂枣似的,做工极为粗劣,十足十的赝品。

“当啷”,凌志把罐子扔到地上,顿时摔成了几瓣。

“你看不入眼,也不能把它摔了呀!”

仁仕远大惊失色。凌志又用脚踢了踢脚下的碎片,笑着说:

“这是谁家用的尿壶,你却把它当成了宝贝。”

仁仕远说了实话,这个黑罐是他当年破四旧时,从市郊一个大地主家弄来的。

凌志问仁仕远,他发现这个罐是在什么地方?

仁仕远得意地告诉凌志:

“那个土财主,哪里不好藏,非要藏在床底下,其实他哪儿知道,我们无论去谁家搜东西,床底下是第一处要搜的东方,手到擒来我就把黑罐搞到了手。”

“那哪儿是藏,土财主把它放到床底下,就是为了夜间方便使用。”

凌志弯腰捡起一块黑罐的底部残片,递到仁仕远的眼前:

“你仔细瞅瞅,这里面白煞煞的东西,是不是尿碱。”

仁仕远接到手中,仔细观察片刻,气急败坏扔到地上:

“这个老东西,真他娘的老奸巨猾,要是让我当初就认出来,非活剐了他不可。”

洞子中坛坛罐罐很多,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些东西粗制滥造,没一件是正品。凌志总算是想明白了,以一个造反派的打手,又怎能淘得到真正有价值的文物。失望地拍了拍手:

“仁主任,你是不是想耍我,这都从哪儿掏来的破烂,你还宝贝似藏在这儿。”

仁仕远也很失望:

“这些东西确实都是我从大户人家弄到的,难道它们就没有一件可以送给程副主任的东西?”

凌志猛然想起,下午听仁仕远说,他曾找一个专家鉴定过,有些东西确实是文物。那些真正的文物肯定不在洞子里。

“仁主任,既然你没有诚心,别怪兄弟不愿帮这忙喽!”凌志转身往梯子走去。

“凌志兄弟,你别急着走呀!”仁仕远叫住了凌志:

“我还有两件东西,如果你还是看不上,我就听天由命,不再麻烦你了。”他走到洞子的最里处,蹲下身子,用手从地上扣起几块方砖,捧出了一个长条木匣。

凌志见这个木匣,虽然颜色黝黑,在汽灯的照射之下,却发出一种非常古朴的光泽。显而易见,它确定是由名贵木材制成。

仁仕远打开木匣,首先从里面拿出一本账册形状的东西,递给凌志:

“我刚得到这东西时,曾经找一位专家看过,他告诉我说,这东西轻易不要示人,一但让懂行的人发现,说不定会替我闯祸。现在那四个祸国殃民的家伙已经被抓起来了,所以我才敢拿给你看……”

凌志接过去,刚看了一眼,立刻便被吸引住了。这本账册似的东西,并不是正式出版物,是用纸条装订在一起的,并且显得非常陈旧。封面上极端正的一笔毛笔小楷写着,“壬辰年程纪元手抄《红楼梦”。

程纪元是谁,凌志并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可以判断,这是难得一见的古本手抄《红楼梦。现在社会上流传的《红楼梦曹雪芹只写了前十回,后四十回都是由高鹗续写,程纪元手抄的这部《红楼梦会不会是曹雪芹的全本呢?要真是如此,对中国的文学史可是一项重大发现啊!

凌志激动万分,直接翻到了手抄本的最后一回,定睛一看,“第十回:美香菱屈受贪夫棒,王道士胡诌妒妇方”。

凌志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顿时凉了下来。心里暗想,这么好的东西,由一名过去的造反派打手收藏,太有点暴殄天物了。还是由自己替他保管的好。连招呼都没打,卷巴卷巴,塞入怀里。

仁仕远奇怪地问:

“凌志兄弟,你这是——”

凌志哪敢跟他说实话,不以为意道:

“你被那个所谓的专家骗了,这就是一本手抄本小说,我拿回去看几天。”

在仁仕远的眼里,值钱的东西都是金银财宝,至不济也是那些坛坛罐罐,一本毛笔抄写的小说,哪会是好东西。他信实了凌志的话,又从匣子中拿出一短轴字画,递给凌志:

“专家说这画和字都出自郑板桥之手,程副主任应该能看上吧。”

凌志小心翼翼在桌子上摊开,上面稀稀落落画着几杆竹子,落款确实是郑板桥。纸张古朴柔韧,应该有些年份了。

凌志把画重新卷好,问仁仕远:

“我看得出,这不一定是郑板桥的真迹,未必能打动得了程副主任,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一并拿出来吧。”

仁仕远指天发誓:

“我真的再没有其他东西了,谁骗你,谁是乌龟王蛋。”

两个人顺着梯子爬了上来,重新放回石板和方桌。刚归置完毕,外面传来姚胜国的叫骂:

“仁仕远,你真他妈不是东西,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老子,不带我一起去看看。”

凌志抢先出了偏厦子,极其严厉的教训姚胜国:

“我和仁主任有正事要办,你穷叫唤什么。”

姚胜国就像老鼠见了猫,陪着笑脸解释:

“头儿,我不知道你和仁仕远有正事要办,要是知道,我……”

不等姚胜国把话说完,凌志抬脚进了正房的门。

程焕诚受的仅是些皮外伤,上了治伤药后,痛疼减轻了许多,听到凌志的脚步声,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我今晚找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天也不早了,你还是把我送回家吧。”

咱们正事还没开始呢,你哪能就回去。凌志把手中画轴在床上摊了开:

“程副主任,您二十年前就是滨海市文联主席,一定能辨认得出,这副画是不是郑板桥的真迹。”

程焕诚父亲在解放前是开当铺的,文物鉴定是行家里手。程焕诚自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确有些手段。被凌志挑起了兴致,弯下身子,几乎趴到画上,仔细观察良久,满眼放光说:

“这副画并不是郑板桥的真迹,但临摹的人却比他更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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