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像是一只软若无骨的手，轻轻在他身上拂过，却是黏黏的，更像是一条鳝，滑不溜秋。林尘将感知散发出去，却一无所获。

之后，他迅速镇定下来，继续凭感觉前行，前方黑暗的空间仿若一个黑洞，异常的幽深，仿佛能将他的感知都吸进去。

黑暗之中，林尘收敛了自身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微，他不敢动用神力探路，怕自己会成为明灯，招来黑暗中未知的东西。

就这样前行了不知多久，大概有数十里地，前方忽然有点点的荧光散发，这是林尘在黑暗中见到的第一道光，显得格外亲切。

可林尘没有走过去，点点荧光之外，折射出很多魔影，他运起目力远望，终于看清了，那是磷火，由地下一具腐烂了的尸体身上飘出的磷光生成的。

黑暗的空间太广阔，不知道边际在哪里，除了自己轻微的心跳声，林尘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选择绕道，避开前方的荧光。

黑暗中，忽然有人发出惨叫，林尘有种感觉就在自己不远处，听声音不是李道一和小和尚，而是其他宗门的人，他们也有人进来了。

可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林尘只能大概判断出声音传来的方向，眼前一片漆黑，见不到人。黑暗之中听到这种声音显得格外的悚然。

林尘再次换了个方向，他不想与那些人碰在一起，于是加快了速度，前方越来越多尸体出现，它们早就腐朽了，在黑暗中升起了磷火。

它们是黑种之中唯一的光，在光芒闪耀的地方会折射出很多魔影，影影绰绰，看不清是什么。每当遇到它们，林尘都选择变道，幸好一路都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不久之后，前方突然一亮，林尘在黑暗中走了出来。入目之处是一片赤土，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在不远处，李道一和小和尚站在一起，他们低着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东西。

林尘走了过去，他记得李道一的告诫，于是传音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没有，这里真的就是鬼城吗？”

这是一片染血的大地，入目的都是血土，看不到尽头。小和尚两人没有回头，依然在专注地望着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走得近了，林尘终于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了。在两人脚边矗立着一块石头，上面有一行字，像是用手指扒拉上去的，歪歪扭扭。

“凡人祭地，仙人祭天。”个字体虽然歪歪扭扭，可竟然有独特的韵味，形成了大势，一股悠远，苍莽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尘心中起了波澜，刻下这个字的人非同小可，凝聚的大势让他都心神震动，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敲入灵魂深处。

尤其是那两个祭字，异常的苍莽，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有股窒息感。仙人祭天，以仙来祭天谁有这种能耐？强如罪人都未曾成仙。

悠悠万载，罪人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可以踏入寂灭境了，最多都只是成圣，更勿论是仙了。有仙神这个境界，可没谁见过仙，他们沦为了传说。

有人说，仙不出世，这是现今的大势使然，天地不允许这样强大的生物出现，他们太强横了，动则就会天崩地裂。

“以仙来祭天？这不可能。”林尘传音，他被震撼到了，仙代表的修行的一种极致，代表的无上和不败。

纵然他们远去了，可他们遗留下来的东西依然惊天动地，有人就曾言，大陆上最古老的几个家族中就藏有关于仙的东西。他们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有仙的传承，以这些传承为根本又创造出很多强大的秘术。

以仙来祭天简直不敢想象。

小和尚摇了摇头，有点不确定地道：“或许不是以仙来祭天，而是仙人祭拜上天，同一句话，不同的理解会有不同的意义。”

林尘并不赞同，他道：“仙很强大，达到了修行的极致，他们本来就是修行界的信仰，达到他们那种程度，这片天都不能束缚他们，可以撕裂虚空而去，那为何还要祭拜？”

“不是仙人，而是飞仙境，这些字出自圣人之笔，或许出自主宰酆都分部的哪一位圣贤。”良久之后，李道一解释道。

这是唯一靠得住的解释，否则太吓人，鬼城以仙来祭天，这是无法想象的，也绝无可能，否则当年他们也不会被罪人压了数千年。

“对，或许就是这样，凡人也很可能不是指没有修行的人，而是指飞仙境以下的修士。”小和尚顿了一下，补充道：“这句话是一句惊醒，也是一种态度或者说是条件，凡人进入鬼城要先进行祭地。”

“刚才那一场杀戮难道就是祭地吗？”林尘问道：“那没有祭天，我们是否会出现问题？”他想到了入鬼城之前的那道灰影。

然后林尘呆住了，那道灰影此时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是一个人，并不高大，反而有点矮小，像是侏儒一般，手脚很短。

他仿佛原本就在那里站立着，以至于林尘也没有发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说是他，敏锐如小和尚和李道一也是如此。

这个人很恐怖，小和尚悄悄将银色的古镜悬在身前，李道一虽然是纸人，可这一刻，他的身体也僵直了。林尘手举石敢当，以防那个人会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三个人如临大敌，侏儒对他们却视而不见，一双幽幽的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在望着前方的赤土，不久之后，他飘了起来，向前踏步而去。

这并非使用秘术，而是他本身就具有了御空能力，可以在空中闲庭信步，踏空而行。这是一名飞仙境存在，可又不是先前那六个人其中之一。

之前林尘曾用破妄之睨凝望过那六道身影，虽然他们被光芒笼罩着，可无论是身形还是感觉眼前的侏儒都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人。

侏儒对这片赤土很忌惮，他只是低空飞行而已，可是才飞出数百丈左右，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是黑色而是血色，整片赤土和天空都成了一体。

血色的天空宛若被鲜血洗过，格外的吓人，一道巨大的魔影在天空中横过，它太高了，耸入云端，只有半截身子露了出来。

魔影很庞大，一条腿就如山岳般巨大，上面缭绕着魔气，它就这样无声无色地踏空而过，然后远去了。

天空恢复了清明，然后林尘见到某个血淋淋的东西在空中坠下，他大吃一惊，因为那正是那飞仙境侏儒的脑袋。

一个飞仙境就这样死去了，死得很诡异，那魔影只是横过天际，林尘根本看不到它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这就是仙人祭天。”这名飞仙境的陨落应验了石头上的那一句话，林尘心中越发不安，强如飞仙境在这片赤土之上都如蝼蚁般渺小。

他们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仿佛那如天一般高耸的魔影一个念头一个呼吸就能将他们湮灭。

这难道就是圣人的手段？林尘暗自猜测，他见识过覆地碗的威力，远没有这般莫测，飞仙境纵然不敌，也不会被悄无声色间灭杀。

然后林尘想到了让覆地碗失效的圣人之域，他笃定了自己的猜想，若真是这头魔影在作祟，那覆地碗确实跟凡物没有什么区别。

这还只是刚刚进入鬼城而已，在这片赤土之上必然还有其他东西，而在赤土之后呢？林尘不敢去想，否则很容易让人生出绝望。

“地已经祭过，先前的两头鬼物就是为祭地而生的，你看它们饮饱了血，现在回归了。”李道一说道，在不远处，红色的旋风中，红毛怪物若隐若现，恶鬼就趴在它身上，它们走入了赤色的大地转眼消失不见了。

这时又有很多修士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能够在那红毛怪物和恶鬼手中活下来，他们都很强大，清一色都是星宫境中后期层次。

“天呀，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眼前的赤土都是由血染成的吗？”望着无垠的赤色大地，有修士震惊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