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的关系……”
躺在床下,刘樰的眼睛渐渐张大,面对着游惠,她的声音急切了起来:“是什么关系?”
“殿下,你要进去干什么……”
正在游惠和刘樰交谈之际,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看去,只见在眼前的地毯上,一双赤裸的脚已经走到了床前。伴随着长公主的声音,那一双脚朝这边走走,又在那处停停。游惠和刘樰的眼珠,也紧张地跟着左右转动。
“俦儿。”站在卧室中,长公主笑着说道,“你这房间,我也来过许多次了。每次来,总觉得实在太小了。一厅一卧一卫,连书房和换衣间都没有,平时沐浴还要对着马桶,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殿下,这已经很好了。”说着,姚俦转身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用脚挡了挡刘樰和游惠的脸。
“真的?”听了这话,长公主笑着转过身来。
姚俦:“自然是真的,想当年我在平王府当值的时候,只有一间小卧室,连卫生间和浴室都是同其他姐妹共用的。当时府里想分个独院给我,我也没有要。一来是怕人说闲话,二来是觉得自己能有个栖身之所,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现在承恩圣上,我一入宫就能住这么大的房间,换季的时候还有新衣服穿,心里已经受宠若惊,要再有其他的恩典,就是万万承担不起的了。”
“你这样说,我心里反倒替你委屈。”
说着,长公主拿起了放在床边的书,在随手翻了翻后,她笑着对姚俦说道:“俦儿,现在郁宫里还有很多大院子,独门独院的也没人住。我看……不如你就搬到那里去,住得也舒坦些。其他的宫女来找你,还能有个招待的前堂。不像这里,又小又不方便,怪惹人笑话的。”
“我不怕人笑话。”说着,姚俦站起了身来,迈步走到长公主身边,“殿下每天工作到这么晚,身边总要有人照顾。把我打发得太远,以后您要是再想给我冒雨送花,不知道还要多走多少路呢。”
“你这丫头……”看着姚俦笑眯眯的模样,长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待环顾了四周后,她转眼看到了书架的后面,隐隐藏着一摞光盘。
“俦儿,平时还看这些么?”说着,长公主将光盘的盒子拿在手中看了看,“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光盘。”
姚俦:“让您见笑了,宫女不许私自用电脑,我私下里留了几张光盘,可以在电视上放。”
“那些规矩还是先帝广仁定下的,咱们不用去管。”长公主笑道,“那个老封建还真是阴魂不散。托他的福,我度过了一个没有动画片、没有游戏的童年,内皇城直到现在才连上网,这就是故步自封的代价。还好朕天资聪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使用电脑了。要不然让人类知道凉廷的主上连电脑都不会,这不是招人耻笑吗?”
姚俦听了,笑着点了点头。
长公主:“不过好在当下的约束少了,宫里现在也能见到人类的电子产品了。上次老三把电影传到……那个叫什么……云彩上,我也能用尚宫总局的电脑下载了,这就叫做无师自通,这么一想,本公主实在是聪明的紧。”
姚俦:“您说的是云盘吧……话说您是用了游尚宫的笔记本?”
长公主:“是啊,不过她电脑里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删了也只能放下一个电影,所以又从乌鹊司那边借了一个U盘。”
听着长公主的话,躲在床下的游惠和刘樰冷冷地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地平躺着。
游惠:“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桌面上的所有图标都被清空了,话说你要是下视频倒是放在硬盘里啊!”
刘樰:“她还说‘借了一个U盘’,这事儿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的话那跟偷有什么区别?”
游惠:“办公室当值的姑娘现在已经被我发配到郁北荒岗去了,回头我得看看她还活着没。”
刘樰:“不行不行,值得吐槽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长公主拿起了其中一盒光盘,只见在上面印着一个厉鬼的照片,上面用红森森的颜色写着“午夜怪谈”几个字。
“讲鬼故事的?”长公主放下了光盘。
姚俦一脸调皮的笑容:“殿下,敢不敢看?”
长公主:“子不语怪力乱神,堂堂天子怎么会看这些东西?”
姚俦听了,捂嘴一笑。
长公主:“死丫头,笑什么?”
姚俦:“我是笑,殿下和平殿真的是从小长大的好姐弟,有些地方真的是一模一样。”
看到长公主疑惑的模样,姚俦继续说道:“平州的那位,身为妖精的藩王,平时却最害怕这些东西。说起来也是二十多岁了,胆小得连鬼屋都不敢进。还记得他十五岁那年……”
“笑话,你说我跟老三一样胆小?”
听此,长公主拿起了手中的光盘,气呼呼地交到了姚俦的手里:“播出来,我看看!”
姚俦笑了:“殿下……”
长公主:“让朕看看!”
悄悄地躲在床底下,刘樰和游惠目瞪口呆地看着姚俦将光盘放入了播放器,打开了电视……
“游姐,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今晚害怕一个人睡觉所以才找小姚的。万万没想到啊,都躲到这里了居然还有加时赛。”说完,刘樰躺了一阵,发现游惠没回答,便转过头去看了看,“游姐?”
黑暗的床下,游惠双手捂着耳朵,双眼紧闭着。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听不见,听不见,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嘿巴扎黑。”
“我倒还想停滞不前呢。”刘樰叹了口气。听着电视里传来的诡异音乐,她也学游惠的样子,抬起双手,遮住了耳朵。
“但愿一个小时就能结束吧。”她默默地祈祷着。
三个小时过去了。
红月高升,宫城幽静。时至凌晨,电影才在最后一声惨叫声中结束。
拿着遥控器点下了暂停,姚俦回过头来,推了推身边的长公主。
“殿下,你还好吧……”
躺在姚俦身边的床上,长公主抱着枕头一动不动,好像被定住了一样,原本红润的面容变得煞白,上面还挂着僵硬的微笑。过了许久,只见她机械地转过头来,对姚俦一歪脑袋。
“我很好啊。”她笑着说道,“什么嘛,人类拍出来的鬼片也不过如此啊。”
姚俦:“真的不害怕?”
长公主:“我很好啊。”
姚俦:“既然是这样,那我也该睡觉了,殿下也赶快回寝宫安歇吧。”
长公主:“我很好啊。”
姚俦:“殿、殿下?”
长公主:“我很好啊。”
说着,只见长公主扯过被子来,只身钻了进去。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样子,姚俦苦笑着拍了拍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月儿?”
“我很好啊。”被子里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回答。
姚俦笑了,她欠下身来,低声对蒙在被子里的长公主说道:“今晚要在我这里过夜?”
沉默了一阵,长公主轻轻地探出了半个脑袋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姚俦:“那就赶快去洗澡吧。浑身还都沾着雨水,就往我的被子里钻,平日里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邋遢呢……”
掀开被子,长公主磨磨蹭蹭地被推出了卧室。姚俦一边在她身后笑着催促,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床下,见游惠和刘樰正伸着脖子往外看,她皱眉朝门外使了使眼色,转而小跑着跟长公主走出了卧室。
伴随着卫生间的大门关上,刘樰和游惠对视了一下,忙不迭地化作两股烟气,顺着大门锁孔滋溜一下钻了出去。待出了大门,游惠化出人形,回过头来,只见刘樰抱着胳膊站在自己身后,满脸的笑意。
“看什么看?”游惠正了下领口,又掸了掸皱巴巴的袍子,似乎在重整自己的威仪。
刘樰:“平时见你威风八面惯了,突然怯生生起来,属下还真不习惯。”
听了这话,游惠什么也没说,待拂了拂袖子后,她转过身,朝着走廊外迈步而去。
“等等。”见此,刘樰快步走到她的身后,抬手按住了游惠的肩膀。
“什么事?”游惠冷冷地转过头来。
刘樰:“游姐,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要跑?”
游惠:“你什么意思?”
昏暗的走廊中,悠黄的灯光照在红地毯上,温馨而又阴郁。
紧紧地按着游惠的肩膀,刘樰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
“尚宫……长公主和小姚,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乌鹊司的掌事典簿,连这点情报都不知道么。”笑着摇了摇头,游惠转过了身来,“俦姑娘当年没入宫的时候,长公主三番五次地派你到平王府接她来参观郁宫。这么长时间了,你难道没存着一些疑心么?”
刘樰听了,脸色阴沉地翘了翘嘴角:“为人臣子,实心效命,其他概非所知。”
“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好心让你‘所知’一下。”笑着凑到了刘樰耳边,游惠轻启双唇,低声说道:
“长公主和俦姑娘,其实是远房姐妹。”
说完之后,姚俦笑着看了看刘樰,却见她一脸无奈的样子,双眼皮无奈地耷拉着。
“尚宫,你唾沫喷到我耳朵里了。”刘樰抬起手指来,扣了扣耳朵眼。
游惠:“怎么?你不吃惊么?”
刘樰:“瞧你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秘密呢。小姚的父亲是先代成王,这谁不知道?”
游惠听了,眼睛中满是吃惊:“好你个刘樰,果然是消息灵通。难怪宫里宫外都叫你双头喜鹊,什么都瞒不住你。”
刘樰:“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属下也就告辞了。”
说罢,刘樰象征性地屈膝行了个礼,转而朝远处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游惠长长松了口气,待刘樰走远,她侧耳趴在门上,只听在屋子里,隐隐还能传出长公主和姚俦的欢笑声。
听了好久,游惠直起了身子。在拍了拍袍子后,她低声叹了口气,转身朝远处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