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古称西岳,山势险峻,素有“天下奇险第一山”的称号,平常人要想登临华山可非要费一番功夫不可,就是武林中人攀之,也并非易事。
不过赵志敬身具踏月留香,这门轻功本就继承了金雁功攀山登高的特性,一路向非但没耗太多力气,反而内息翻滚,通体舒泰。
华山高绝,天气诡变无常,待赵志敬爬到半山时,气温骤寒,铅云低压,北风渐紧,接着天空竟飘下一片片的雪花。
赵志敬心道自己切入的时间怕是刚好,索性也不避雪,只是稍稍地放慢了攀山的速度,他心有定计,自接到沙宝良传递的消息,知道洪七公已经只身前往华山,而小龙女还是了无音讯,思前及后,赵志敬还是觉得非常有必要有此一行。
这才舍了大罗教的一干事务,将工作全部推给了洪凌波和沙宝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华山。
又走了一阵,赵志敬耳际微动,忽听身后发出极轻的嗤嗤之声,似有甚么野兽在雪中行走,赵志敬立即转身,只见后面一个人影晃动,竟是跃入了山谷。
赵志敬心下暗笑,脸却是带着三分惊骇之色,忙奔过去,一脸关切地向谷中张望,只见一人用三根手指钓在石,身子却是凌空。
虽然对洪七公的外家功夫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认知,但真见到这老丐竟是以三指之力支持全身,凭临万仞深谷,其武功之高,实在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远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与之相较。
当下,赵志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老前辈请来!”
洪七公哈哈大笑,震得山谷轰隆直响,也不怕声大引起了雪崩,当真是跟跳崖一样作死的行为,他手指一捺,已从山崖旁跃了来,站到了赵志敬的眼前。
他身量不高,长着一张长方脸,颌下微须,粗手大脚,身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背负著个朱红漆的大葫芦,现下正挑着眉毛细细地打量着赵志敬。
“你这娃娃倒是长得不像坏人,但这大风大雪又是三更半夜的,跑这华山来干嘛?莫不是来见那藏边五丑?”
赵志敬的长相本来便极具英气,不再蓄须后更是年轻了几分,加他先天真气愈加精进,无论是气质还是肤色,都比之前有了太大的改观。
就像之前沙宝良对他的第一印象产生的敬畏感一样,虽然那是用了移魂大法后的加成效果,但无可否认的是赵道长现在的卖相绝对可以,是以洪七公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他当成藏边五丑的同党,反而小心翼翼地套起话来。
“藏边五丑?”赵志敬闻言后顿时“一脸警惕”,接着躬身拱手道:“在下赵志敬,乃是全真门下,此来华山便是为了除去那为祸藏边的五个恶徒,前辈武艺惊人,也不似邪道,莫不是这华山的修士不成?”
“赵志敬……哈哈,你这娃娃莫不是那王处一的小徒弟?”洪七公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赵志敬也是“一愣”,当即道:“前辈竟然认得恩师?”
洪七公笑道:“我见你一人黑夜行走,还道是藏边五丑的同党,原来却是故人之后,全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自全真七子后还能有你这样行侠仗义的门徒,重阳真人真是有福气啊,比老叫花我是强得多喽。”一时间表情竟然有些复杂。
赵志敬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叫道:“前辈莫不是那北丐洪七公,洪前辈?”
说起来,这洪七公却是一了不得的人物,他于颓势间继承丐帮,使其重新崛起,成为武林第一大帮,无论黑白两道都十分敬重他。
他武功天分极高,以己之力补全了丐帮缺失已久的传承武学——降龙十八掌,更是在华山论剑独占一席,巩固了丐帮的武林地位。
可半功半过,丐帮在他任内分成“净衣派”及“污衣派”,彼此争执不休,饶是以洪七公的威望也弹压不住。
为平息两派纷争,故决定一年穿污衣、一年穿净衣,每年轮流替换,以示自己立场公平,却由始至终都未能彻底解决问题。
而同为天下第一的全真教,虽然王重阳早逝,传承其衣钵的周伯通又难当大任,却是给一代武功并非顶尖的二代弟子撑起了全真的脊梁。
洪七公自知武功及不王重阳,甚至及不传承了大半王重阳武学的周伯通,现在看来竟是连培育弟子的能力也及不王重阳,当真是输了一辈子。
自他将丐帮帮主的位子传了给黄蓉后,他独个儿东飘西游,寻访天下的异味美食。广东地气和暖,珍奇食谱最多,他到了岭南之后,得其所哉,十余年不再北返中原。
偶尔见到不平之事,便暗中扶危济困,杀恶诛奸,以他登临武林绝顶的盖世武艺,自是无人得知他来踪去迹。
这一年藏边五丑中的第二丑在广东滥杀无辜,害死了不少良善。洪七公嫉恶如仇,本想随手将他除去,但想杀他一人甚易,再寻余下四丑就难了,因此暗地跟踪,要等他五丑聚会,然后一举屠绝,不料这一跟自南至北,千里迢迢,竟跟了华山。
此时四丑已集,尚有大丑一人未到,却在深夜雪地里“巧遇”了同样来此铲奸除恶的赵志敬,不由得心下感慨。
洪七公道:“咱们且不说这个,老叫花肚子饿啦,咱们吃饱了再说。”于是扒开雪地,找些枯柴断枝生了个火堆。
赵志敬帮他检拾柴枝,问道:“前辈打算吃什么啊?”洪七公道:“蜈蚣!”
赵志敬淡淡一笑,也不再问,他来自后世,什么珍馐没有尝过,纵使毒如河豚、岩蝎也只是相对顶级的食材而已,以洪七公这样的老饕,会吃蜈蚣当真没什么稀奇的,甚至来说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洪七公笑道:“我辛辛苦苦的从岭南追赶藏边五丑,一直来到华山,若不寻几样异味吃吃,怎对得起它?”说着拍了拍肚子。
“以这华山之阴,可谓是天下极阴寒之处,所产蜈蚣定是极为肥嫩。岭南一代虽然异味丰富,但天气炎热,百物快生快长,蜈蚣肉就相对粗糙难食,是么?”赵志敬微笑道。
“咦!”洪七公一惊,瞪大眼睛道:“看你这小道士年岁不大,难不成竟也是一老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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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引起了洪七公的兴致,赵志敬又是笑道:“老饕算不,小饕还是算得一头的,前辈您下手快些,晚辈这口水都开始兜不住了。”
“哈哈,那以后少不得要跟你交流交流!”
洪七公将四块石头围在火旁,手脚麻利地从背取下一只小铁锅架在石,抓了两团雪放在锅□,道:“跟我取蜈蚣去罢。”说罢几个起落,已纵到两丈高的峭壁。
结合了两大顶级轻功后生成的踏月留香,又从古墓派的捕雀功汲取了一些技巧,赵志敬的轻功造诣早已经超脱凡俗,那山崖虽然险峻,对赵志敬来说却混无难度,轻巧地跟在洪七公身后。
几个起落的功夫,两人已攀了一处人迹难到的山峰绝顶,洪七公见他有如此胆气轻功,甚是喜爱,以他见识之广博,当即认出赵志敬使用的并非全真金雁功,虽有类似,却更加飘逸迅捷。
他本待查问,却又记挂着美食,当下走到一块大□石边,双手抓起泥土,往旁抛掷,不久土中露出一只死公鸡来。
洪七公微微一笑,提起公鸡。赵志敬在雪光掩映下瞧得分明,只见鸡身咬满了百来条七八寸长的大蜈蚣,红黑相间,花纹斑斓,都在微微蠕动,显然还是活物。
眼见洪七公一副“快来问我”的得意模样,赵志敬却浑然点头道:“蜈蚣和鸡生性相克,想必前辈是事先在这儿埋了一只活公鸡,那蜈蚣被雄鸡身的阳气吸引,当即从岩缝中爬出争相吸血。”
洪七公一边听着一边又是点头,“不错不错,懂得当真不少,不过你可知这蜈蚣要怎么烹饪?”
“当然是煮了!”赵志敬理所当然的道。
“嘿嘿,就让老叫花秤一秤你的道行!”说着,洪七公取出包袱,连鸡带蜈蚣一并包了,当先一步溜下了山峰。
这时一锅雪水已煮得滚热,洪七公打开包袱,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志敬道:“老叫花倒是要看看,你这只小饕打算怎么个煮法。”
赵志敬也不答话,当即伸手扯住蜈蚣尾巴,一条条的抛在锅□,那些蜈蚣挣扎一阵,便都给烫死了。
“跟煮大虾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锅汤是有毒的,蜈蚣临死之时,将毒液毒尿尽数吐了出来,这一锅的毒量,应该是能放到二十几号人了。”
赵志敬说着,便将煮熟的蜈蚣逐条取出,稍一冷却后,当即掰去蜈蚣头尾,手指一捏那硬壳随即剥落,露出晶莹透白的肉来,真是跟大虾差不到哪。
眼见洪七公面笑意不褪,赵志敬道:“真是老饕当即也就吃了,惜命的话这蜈蚣肉还是得洗两遍再拿去炸了,不过味道就差了许多。”说着,竟是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瓶,稍稍在蜈蚣肉点了点,就要送进嘴里。
洪七公一愣,当即将他的手用力按下道:“你这小道士不要命了不成,这样吃确实鲜美异常,但华山的蜈蚣毒非同小可,怎可为了美食拿命去享用?”
赵志敬一笑:“前辈却是忘了,蜈蚣毒乃是寒毒,这寒毒并非是直接入血,而是从肠胃慢慢生效,我这玉阳散乃是解毒圣品,再加我等武人食精化气,以之佐味……”说着竟是已经将蜈蚣肉填入了嘴里咀嚼起来。
“当真是……绝品!”
洪七公见他吃得陶醉,不由得干咽起唾沫来,当下也不管自己包里的油盐佐料了,反而拉长了脸道:“你这小辈,老叫花好心请你吃饭,你竟然只顾自己饕餮,还不把那玉阳散拿来,让老叫花也尝尝味道!”
赵志敬暗笑一声,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张油布,将瓶中的玉阳散匀出一半倒在面,洪七公早就馋的不行,当下蘸了两下“作料”突突突的连吃了五六条。
“哎呀呀,老叫花吃了百顿毒物,以前真是白吃了……这玩命的吃法真是……忒的舒爽!”
赵志敬也觉得这肉甚是好吃,但他不是真的老饕,于饮食一项实际并没太大的挑剔,但为了刷一刷洪七公的友好度,当即也是演出一分暴食的气势,二人你抢我夺,半刻功夫便把百余条大蜈蚣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洪七公忽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仰天往雪地□便倒,说道:“我急赶歹徒,已有五日五夜没睡,难得今日吃一餐好的,要好好睡他三天,便是天塌下来,你也别吵醒我。你给我照料着,别让野兽乘我不觉,一口咬了我半个头去。”
眼见友好度已经一波刷到了顶,赵志敬哪还有什么要求,当即笑了笑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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