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柳兄,这么巧啊。”蒋玧南看着一脸惊愕的柳正峰,一双三角眼中满是算计和不怀好意。
自从上次瓦塄街一事,他爹差点把他打残,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地,他和柳正峰之间的狐朋狗友之情就断了。现在见面,也就只能顾着面子,虚假的客套几句。
可是蒋玧南哪是那种闷声吃大亏的人,柳绫韵日日处在深闺他没机会报复,这临阵脱逃害他丢了面子的柳正峰可是时常在外花天酒地的,必须把这口气讨回来才行。
女皇下令让兵部尚书蒋琮陪着多琢好好在东情国游玩一番,奈何兵部临时有事,蒋琮便将此重任托付给自家儿子。一则是想要在北夷国使臣面前博好感,能让多琢在女皇面前多美言几句。二则自家儿子虽骄纵,却精通吃喝玩乐,比他更适合做这陪人玩乐的事儿。
临出发前,蒋琮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蒋玧南怠慢了多琢,引得两国外交之争。蒋玧南自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再三保证绝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刚逛到东泠湖,他便看到柳正峰一行人登上了花船,船夫一抛锚,那船便向着湖心缓缓而动。
蒋玧南眼睛一转,登时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多琢就在他身边,自己自然要小心翼翼的对待。可是若是由柳正峰这厮挑起矛盾,女皇就算怪罪下来,也轮不到自己身上。
不得不说,他算准了柳正峰的脾性。
柳正峰当然也不清楚他的算计,就这样斥骂出声。
然而,和蒋玧南预料不同的一点是,柳正峰虽然也骄纵,脾气又臭又急,可是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能屈能伸。
看到多琢的那一刻,他将口中的谩骂之词生生的咽回了喉咙里。脸上挤出了一抹笑,“真巧,蒋兄今日怎有雅兴来此泛舟湖上?”
蒋玧南假惺惺的感叹着:“要说赏景,东泠湖的湖景是一绝。受女皇旨意,自然是要带摄政王好好的游历一番。”
你游船就游船,撞着别人连句好话都没有,柳正峰的脸都僵了。一口气憋在那里不上不下,若搁在平时,他断不会咽了这口气,如今两国使臣都在,怎能让别人看了笑话。他暗自狠狠地瞪了眼蒋玧南,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可能今天湖面风太大,船夫没把握好船舵,这才使得两船碰在一起。”
“可不是,今天风挺大,柳兄可要站稳了,免得一不小心掉进了湖里,遭受不必要的罪。”
柳正峰心里明白,他这是借多琢的势在针对他,依照目前的情况看,多琢并无多言,想来也不是那般肚量极小之人。这事儿能揭过去就揭过去吧。
多言必失。
“既然这是一场误会,那我便不好扰了摄政王的雅兴,蒋兄你陪着摄政王多转一转。我受了父亲所托,还得带着二皇子好好的赏一赏湖景。”
二皇子?柳正峰这么一说,蒋玧南方才注意到岚云栖居然在他们那艘花船上。
西岚国二皇子和柳府有接触这件事儿居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那些探子怎的如此没用。
他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柳兄莫急,既然大家今天在这儿遇上了,倒不如坐下来一起聊一聊。”话音未落,他看向一旁未发一言的多琢。“您看这个建议如何?”
多琢倪了眼对面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的岚云栖,淡淡开口道:“尚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柳正峰只好转过头征求岚云栖的意见。“二皇子,你怎么看?”
岚云栖轻笑一声,“都行。”
祖宗嘞,这都什么事儿啊!平喜看着几个皮笑肉不笑的人,甚是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
是阆苑的点心不好吃还是茶不好喝,她为什么硬是被卷入了这场游湖之争。
天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想赏赏景罢了。
几个男人对立而站,和气的客套着。柳云蕊和柳蓝沁边说着话,便悄悄地打量他们。
平喜瞅了一眼,便知道她们在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在岚云栖和多琢面前露露脸。但凡攀上其中一个,其身份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她冷嗤一声,却引起了柳寒烟的注意,压低声音问:“六妹,怎么了?”
平喜朝两个面带娇羞之色的女人努努嘴,“呶,那儿有两个做白日梦的。二姐,你差人盯紧她们,以免做出什么事儿牵连到我们身上。”
柳寒烟眸色变了变,回道:“放心吧!”
如果她们安安分分的,她自会劝母亲为她们寻一个好夫家,可若她们将主意打到岚云栖和多琢身上,做出危害家族的事儿,那可别怪她了。毕竟都是柳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索性六妹妹是个心思缜密的,不然她还真想不到平日里看着安守本分的两人居然怀着这样的心思。
放眼整个柳府,六妹妹小时候是苦过来的,她依然记得那时候脏兮兮的小姑娘,瘦骨嶙峋,发色枯黄,两只眼睛中满是对生人的惧怕和对食物的渴望。
她曾经带着六妹妹去见过母亲,希望母亲能将无人照管的小姑娘养在身边,却遭到了拒绝。在母亲的冷眼中,瘦弱的小姑娘硬是咬着牙不愿意喊她一声。
“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将她领回来干什么,赶出去自生自灭吧!”
后来,她看着六妹妹一年一年的长大,性子一年一年变了样。同大哥呛声,同三妹妹四妹妹争论。
祸没少惹,罚也没少受。
现如今,六妹妹已经及笄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身边着实应该多添置几个人。
“六妹,这么多年,阆苑里也就若柳一个大丫鬟,她有什么事情你的起居都没人照顾。回去了我再差两个人到你院里去。”
若不是摸清楚柳寒烟的为人,但凡是安插人这种事总不免要惹人怀疑。平喜知道,她可能单纯觉得阆苑缺人,出于对自己的考虑,方才说出这话。
于是笑了笑道:“二姐,不必了,阆苑有若柳一个就够了。再多几个,我这清净的环境怕是就没有了。”
见她如此抗拒,柳寒烟只好作罢,“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嗯。”
正当几个人准备进入舱房时,整个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从水底破水而出,飞身到了夹板上。
滴着水的衣服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举动,闪着寒光的剑锋向几个人劈来。
平喜扫了一眼几个人的站位,扯着有些慌乱的柳寒烟东躲西闪。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针对她们和两个外使。
场面混乱之极,蒋玧南边躲便大喊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居然敢刺杀我们。”
平喜的眉头微微抽搐,向来知道这厮蠢,没想到已经蠢到这个地步。人家能来刺杀你,岂非不知道你的身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一逞口舌之快。
艰难的躲过一剑,平喜喘着气,身子颇为疲乏和沉重。她不禁有些烦扰,柳绫韵这幅身子太弱了,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完全使不上劲,回去后得想方设法多练练。
柳寒烟见状,开口道:“六妹,你放开我吧。以免拖累你,我们两个都躲不过。”
平喜紧紧的盯着对面的黑衣人,沉声反驳道:“二姐,放心吧,再坚持一会儿,随从就赶到了。”
蒋玧南左右躲闪,一身虚力已然用尽,被黑衣人踢倒在地。眼见着锋利的剑就要刺上来,他紧紧的抱着脑袋,一边大喊:“不要杀我,我给你们钱。”
索性,阿彪带人及时赶到,将黑衣人斩杀在原地。蒋玧南瘫倒在原地,无法动弹。
和平喜对峙着的黑衣人看到形势逆转,眸光一凝,足尖轻点,逼近平喜后方的柳寒烟。
平喜心叫不好,连忙将柳寒烟推向阿彪他们那边,自己闪身慢了一步,胳膊上多了一道伤口。
许是力气太大,柳寒烟竟没如预想的那般到达安全区域,而是直直的撞向敌人的剑。
千钧一发之际,多琢抽身而出,将黑衣人踢倒,揽着她到达阿彪身边。
一个信号弹在天边炸开,余下的黑衣人迅速跳入水中,不见踪影。
随从想要去追,阿彪出声阻止:“穷寇莫追,以防调虎离山之计。”
众人看着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气氛不由得凝重起来。
多琢松开了柳寒烟的肩,微微退开间距。瞟了眼男人俊美的面容,柳寒烟有些许羞涩却不露于表面,仪态大方的行了个礼,“多谢摄政王。”
男人薄唇轻启,“举手之劳,柳二小姐不必挂怀。”
“小姐,你怎么样了?”若柳赶过来,看到被划破的衣袖周围已经浸染了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可见黑衣人当时下了多大的狠劲。不由得惊呼道:“小姐,你流血了,这可怎么办?”
周围的人全向这边看过来。
柳寒烟连忙走到二人跟前,见平喜的脸色有些发白,胳膊还在往外渗血,开口说:“六妹妹的伤需要诊治,我们先行回府了。”
阿彪从袖带取出一瓷瓶,递给柳寒烟,“二小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有止血功效。您先带着六小姐去舱房敷上些,再行回府也不迟。”
“不必。”平喜的声音有些弱,“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行回府的好。”
若柳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说:“可是小姐你的伤……”
平喜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在马车中一样能敷药。”
“我送你回去吧。”沉默已久的岚云栖开口道。
他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平喜也揣测不出他的想法,“不劳烦二皇子了,二姐和我一起就行。”
“是啊,柳绫……六妹有二姐陪着就行了,二皇子还是不要费那个事儿了。”柳云蕊在一旁附和着。
话已至此,阿彪还要顾着柳正峰和岚云栖的安全,便吩咐几个侍从跟着马车一路返道回府。
岚云栖定定的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被衣袖遮住的手指微微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