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之下,霍边疆的目光久久落在方才宋世藩出现过的二楼雅间,他并无慌乱,而是隐隐不语的看着凭栏。
“边疆。”一个轻柔的女声唤道,斗篷遮住她半张清丽面孔,步步朝他走来时,袅袅婷婷,如烟中扶柳,叫人看不清面容身姿,却俨然猜到是出尘脱俗的美人儿。
再说,这二人身后站在位红衣小姐,手牵黑马,腰系长鞭,生得亦是明**人。兰溪地处南方,女子多半柔弱为美,红衣小姐特有的豪迈明快气质,更显得与众不同。
周围路人猜出是高门女眷,并不敢唐突冒犯,只是这鲜红似火的袍子在夜景中,不由引入侧目。
赵嫣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朝霍边疆与江毓岚拱了拱手,道,“我得先离开了,不然整个市集的人都看向这边,会扰了你们二位的好事。”
霍边疆回过神,含笑道:“霍某谢过赵小姐相助。可赵小姐能想出这般说辞夸自己,霍某也是佩服。”
赵嫣然气道:“霍军师当真是好口才,不去摆个摊说笑话可惜了!我要不是看在岚儿份上,才不撮合你们见面呢。”
江毓岚见状,温软道:“嫣然,谢谢你。”
赵嫣然一向是个开朗性格,见是好友道谢,不拘小节道:“罢了罢了,你们快去幽会吧,我这就走了。”
说罢,踏垫翻身勒绳,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路人不由发出一两声惊叹。赵嫣然扬头挥起马绳,一派英姿飒爽。她朝路边霍江二人稍稍颔首,便骑马慢行而去。
一旁从人群里窜出来一名丫鬟,望着赵嫣然骑马远去的身影,哀嚎一声:“小姐,你怎么又把我忘了,奴婢怎么回去啊!”
霍边疆与江毓岚相视,颇为无奈一笑。
霍边疆唤过来丫鬟,丫鬟见了他,稍稍迟疑了下:“军师,你怎么在这里?”又看见了江毓岚,又问:“江大小姐,好巧,您怎么也在?”
霍边疆干咳一声,命丫鬟去酒楼打包几盒点心,过了一个半时辰后,再同她一起回军营。
丫鬟得了令,眉开眼笑地走了。
江毓岚由衷道:“嫣然身边的丫鬟,也实在让人担心。”
霍边疆叹道:“赵嫣然在赵老将军面前还稍稍收敛些,其他时候真是无法无天……”
江毓岚道:“那是因为嫣然的母亲早早不在了,家中也无人可以耐心教导。”
霍边疆道:“那是。就方才她说的那些话,是跟军营中和莽汉老粗学的,若不是熟悉她的秉性与出身,定是不会轻饶了她。”
赵老将军年事已高,赵将军身在西北边境,赵家家中又并无辈分高的女眷。赵氏兄妹自幼便是赵老将军一手带大,这男孩儿随意带带,粗糙些长大也无什么,可女孩儿和男孩儿一样养,便是养成了这般粗枝大叶。
江毓岚垂眸,一时并不言语,似忆起什么事情。
霍边疆牵着江毓岚的纤柔的手。
江毓岚双颊绯红,垂着头并不说话。
兰溪府寻常时日没有那么多贩夫走卒,近日是申城盛家派了一支商队过来,参与落英县矿产采矿之事。盛家在兰溪府城开多了些生意,多了铺子多了盈利,这人流也比往日多了起来,例如这路上摆摊卖艺的,从前兰溪府到了喜庆节日才有,如今客商云来,供人享乐的事物也逐渐多了起来。
如今炎炎夏日,还未到七夕乞巧,竟有商号在府城中一条街中办起来了小小的花灯节,不是传统节日却是新奇景象,主要是那条街通往府城中流淌过过的兰溪河,河中有个彩舫作才艺展示的戏台,无论男女都可上彩舫展示,展示者获得岸上在场观看之人投撒花色彩球,获得最多彩球着即胜出。商号一办就办三日,日日都有获胜者日日都有头筹。
第一日,是城西的张庭兰张才子靠作诗得了一部罕见的古籍孤本。
第二日,是映萼楼的云珘姑娘靠一曲广袖仙人舞得了极雅致的鎏金镂空香球。
今日是第三日,因是最后一日,又有前两日的铺垫,到了今日,全城的气氛都被推到最高。
霍边疆与江毓岚来到彩舫边时,已经是节目过半,几位城中闺秀与才子也上彩舫展示了才艺,可不外是琴棋书画,应是昨日云珘的一曲舞蹈过于精彩,今日观赏之人反而显得兴致乏乏。
最后上台的是申城盛家商队中的一名乐师,亮出了一手琵琶绝技,弹得不是小曲小调,反而是颇为精彩紧凑的《十面埋伏》,只闻琵琶弦中铮铮作响,十指拨动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沙场厮杀,万夫莫开的汹涌澎湃。
听得众人屏气凝神,分外出神。待一曲琵琶弹吧,皆是鸦雀无声。不知是谁爆出一声彩,这才叫岸上众人纷纷欢呼雀跃,将手中花球抛入彩舫中。
拔得头筹后,那乐师竟是不显于彩舫前,唯有商号之人出来告知众人,那乐师竟事先走了。
“张庭兰在兰溪府声名是不多,可在落英县素有才子之名。云珘嘛,姿色中等,在映萼楼苦练舞技,才得以大放光彩。只有这乐师自始而终,连个名字都不留,当真视名利如浮云?”
这路人如是评价道。
众人只觉惋惜,可彩舫展艺后,便是兰溪放灯的节目。后续的放灯未受影响,还是有许多人走向岸边,在兰溪河畔放置自己的花灯。
霍边疆买了两只精致莲花灯,与江毓岚走到少人处,点燃灯中蜡烛,蹲在岸边小心翼翼地推入了水中,夜色兰溪河中数不尽的花灯,随波逐流向兰溪府外的护城河流去。
他们二人并未写好心愿纸条,只是望着远去的花灯,心中自有共同的期许。
映着忽明忽暗的花灯摇曳的灯火,江毓岚的清丽容颜异常动人。
“边疆,再帮我买一盏花灯吧。”
霍边疆闻言,问:“岚儿,是还有心愿?”
江毓岚眸中有着闪烁的河中花灯的烛火,熠熠流光,道:“我是有一个心愿,是关于我伯父的。”
霍边疆站起身来,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