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见鞑姬镇静下来,便稍许松了手。
刚松手,惊喜交集的鞑姬便开口道:“你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朱祁镇见着她颜如朝露、百媚生娇的面容,心里不由激起一片荡漾,犹如一滴甘露落进了古井无波的死水里,荡起了一层层涟漪。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着鞑姬的容貌。之前,也许他对鞑姬存有不小的偏见,才致未发现她绚丽的娇容。
朱祁镇道:“瓦剌的敌人就是我的盟友,我这次回来是.......想拉拢汪古部一同抗击瓦剌,希望公主向你父亲转达我的意愿。”
鞑姬赛音听清楚朱祁镇的来意后,笑靥如花的面容顿时停滞了下来。
“你心里想的....还是如何用我?”
见她面色冷了下来,朱祁镇不住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被我说中后无话可说了?”
鞑姬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瞬时,朱祁镇面色有些生硬:“此举虽有利用之嫌,但初衷的确可以拯救你的族人。”
鞑姬冷笑的摇了摇头道:“本公主已答应嫁给瓦剌太师。汪古部不须你这南人来操心。”
朱祁镇听后心里竟萌生出一丝苦闷。
“是在下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四郎,我们走。”
鞑姬见朱祁镇转头离去,伤心的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你二人,干什么去?”
朱祁镇二人正要离去时,一名小头目领着几名鞑子兵过来打了个照面。
朱祁镇捂着肚子,面呈疼痛之色,学着哑人吃吃的说着。
“你二人怎地这么面生?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小头目见二人鬼鬼祟祟,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随即又对身后手下道:“你们有见过吗?”
身后的鞑子兵连连摇头。
小头目挥了挥鞭子,冷蔑笑道:“你二人说句瓦剌话听听。”
朱祁镇见身份已经暴露,准备取出浩月长枪杀出重围。
“阿满.......阿努金.....你们要去哪里?”
正当朱祁镇欲鱼死网破时,赛音的父亲特穆尔丞相徐徐走来,对着朱祁镇二人呵斥着,不动声色的给二人打了下手势。
朱祁镇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了过来。既然明白特穆尔在帮自己解围,朱祁镇两人忙单手抱胸向特穆尔行了礼。
小头目不悦的行了个礼,问道:“丞相,这二人是你汪古族人吗?”
特穆尔抚着胡须一笑:“不错,他二人正是我汪古族人。”
“那为何穿着我瓦剌士兵的服饰?”
“这....”
特穆尔一下问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二人怕被你们残害,所以才穿上死去士兵的皮甲。”
众人闻言看去,出声之人乃是特穆尔丞相之女鞑姬赛音。
“嗨......你二人没事穿皮甲作甚?还不快跟着公主回去?”
特穆尔佯怒训骂道。
朱祁镇二人会意后,跟着赛音回到了被挟持的汪古部车队中。
“明国皇帝,你没事吧?”
特穆尔应付完几名瓦剌兵,便回了来。
“多谢酋长搭救!”
特穆尔老气横秋的摆了摆手:“哎......你要谢就谢赛音吧,是她让我搭救的。”
朱祁镇心怀复杂神情望了鞑姬一眼,面色诚恳道:“多谢公主相救。”
鞑姬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怕你这南人客死漠北,仅此而已!”她说完背过了头去,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像是一只小狐狸吃了蜜一样。
看穿女儿心思的特穆尔笑而不语,对着朱祁镇道:“明国皇帝,请移步车舆里一叙。”
“四郎,你在外面候着。”
朱祁镇吩咐完对特穆尔道:“酋长请.....”
进了车舆,面色动容的特穆尔,迫不及待的进了正题:“在下汪古部酋长,亦是蒙古的丞相。曾听小女说,皇帝有意扶持我汪古部?”
“不错,公主所言不假。只要丞相率众归顺大明,朕愿赐予肃州一带给你汪古族放牧。”
特穆尔听后脸上阴晴不定,盯了朱祁镇半晌,缓缓开口道:“本相愿归顺大明,只是......我汪古族人世居阴山,祖系早已根深蒂固,恐怕....他们不愿南迁呐。”
朱祁镇暗自冷笑了一声,心中默默道:“真要追溯到祖上,你汪古部哪是阴山原住民?哼.....族人不愿南迁?如今已被瓦剌挟持为奴,难道他们真不愿南迁?恐怕是你这老狐狸不肯舍弃丞相之位吧。”
“若皇帝扶持我汪古部,本相愿俯首向大明称臣。”
朱祁镇不露声色道:“汪古部现今还有多少儿郎?愿丞相实言相告。”
特穆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已不到三千。”
“士兵不到三千,丞相让我大明如何资助汪古部?此事容我回大明同朝臣商量商量吧。”
朱祁镇说完,径直掀开账布走了出去,留下特穆尔一人呆滞在车里。
出了车舆,他便瞧见杨四郎盘膝而坐像似讲述着什么,而一旁的鞑姬则听的津津有味。见二人交谈十分融洽,朱祁镇不免好奇道:“四郎,你在说什么呢?”
杨四郎见他出了车舆,站起身讪笑道:“公主问我是怎么跟随将军的,小的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望将军不要怪罪。”
“无妨!”
朱祁镇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独自坐在一边冥思苦想着。
他没想到漠北的局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现如今,只能寻机挑拨脱脱不花与也先的宿仇;让大明从中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再一举扫平北患。哎.....也不知袁彬哈铭借到兵马没有。
自从经历了多番遭遇,朱祁镇已收敛了许多鲁莽。他知道,为将者应当坐镇指挥顾全大局,而不是一意孤行、刚愎自用。
“没想到明国皇上很重情义呀。”
朱祁镇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才发现鞑姬已悄无声息地蜷坐在一旁,见她一脸玩味的笑容,朱祁镇大致猜到了一切。
“是四郎给你说的吧?”
“嗯。”
“对了。你和我父亲谈的怎么样了?”
“毫无起色。”
朱祁镇干脆利落回答道。
鞑姬听后陷入了沉思,过了须臾片刻,她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我父亲不会归顺大明的。”
“我知道。”
朱祁镇轻声回道。
“这次去了瓦剌........我就会嫁给也先太师,可能我们再也不会.......”
朱祁镇从鞑姬的声色里听出了丝许凄凉,心里不住闪过了一缕难受之意,甚至带着一丝不舍。虽然鞑姬没说出后半句之言,但他已经猜到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