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薇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苏漫,嘴角诡异地弯起,说:“说起那位唐夫人的学生,就有许多深得她真传的,将军夫人也曾在学堂待过,弹得十分不错。想必刚才皇上和皇后也听腻了,不如就请将军夫人弹奏一曲。”
苏漫浑身一抖,偷偷咽了一口水,紧张得有些冒汗,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李大小姐就是存心要与她过不去。
“李姑娘声名在外,皇上和皇后又岂会听腻,我弹得不如李姑娘好,无需让各位扫兴,还是让李姑娘继续弹奏吧。”
皇后却不肯饶过她,嗤笑一声,说:“将军夫人说不定是深藏不露,如今推辞不弹琴是在故弄玄虚还是要糊弄皇上?”
苏漫一时慌了神,眼巴巴地望着付知延,小嘴撇了撇,眉毛皱成一团,样子十分滑稽。
付知延自然是收到她求助的眼神,心中会意,这才反应过来昨日他说姑母爱琴乐,她那个表情摆明就是不怎么会弹,怕给他丢脸。如是想着,心中窃笑。
于是,付知延开口道:“皇后见笑了,臣以为,自己的琴技在内人之上,倘若皇上和皇后还想听,便由臣代内人弹奏。”
苏漫双眼放光,没想到堂堂将军竟然也会弹琴,由衷地向付知延投去感激的眼神。
不同于李怀薇的清脆婉约,付知延弹奏的曲子低沉而空明,有力的臂膀似姑娘般轻巧灵活,在古琴上游刃有余,震惊了在座的几人。
苏漫眯着眼睛,深深被琴声吸引,望着端坐于前一丝不苟弹琴的付知延,微风将他的发丝轻轻吹起,拂过俊朗的脸庞,那一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有些加速。
李怀薇丝毫没有整蛊失败的挫败感,相反,心中狂喜不已,既然付将军也是爱乐之人,与自己便是知己,比起苏姑娘要般配得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自信,傲娇且鄙夷的眼神扫过浑然不知的苏漫。
“将军的琴技,与侄女怀薇相差无几。将军与怀薇真的是越来越般配,若是平日两人可以互相切磋切磋琴技,必定更上一层楼。”
苏漫的心一沉,竟然觉得皇后说得十分在理,低头不语。
付知延瞥见苏漫垂头丧气的样子,一脸平淡地说:“皇后过誉,臣不能与李小姐媲美。平日公务繁忙,难有时间陪伴内人。若是臣有时间,更愿意陪内人练琴,既能多陪陪内人,又能增进内人的才艺,一举两得。”
皇上流露出赞许之意,心里是羡慕得很,双宿双栖是多少人的愿望。
听到这回复,苏漫的心如小鹿乱撞,偷偷望了付知延一眼,恰巧他也看过来,四目相对,让她羞怯地转回头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贵妃突然冒出一句:“新婚燕尔,夫妻之间自然是要甜蜜一些,真是羡煞旁人,按我说,知延就该多些时间陪伴夫人,而不是和无关的人切磋琴技。”
皇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贵妃,眼中极其轻蔑,优雅地开口:“妹妹,你又何须羡慕他人,皇上一有时间便来见我姐妹二人,能有圣上恩宠,就已经让旁人羡慕我们了。”
贵妃冷艳的眼睛忽闪,心中否定了皇后的话语。
皇上清了清嗓子,平淡地说:“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将军刚才也说了希望与夫人多待一些,便如他所愿。我也有些累了,回去歇息。”
于是,苏漫就这么逃过一劫,稀里糊涂跟着付知延出宫。
走出后花园后,苏漫依旧有些恍惚,又有些疑惑,于是走得与付知延近了些,衣袖中伸出细嫩的小手轻轻扯了扯付知延宽大的衣袖,小声地问:“你原来也会弹琴?”
付知延的身体因为她的这一小动作而顿住,随即莞尔一笑,说:“我很小便学过,偶尔在战场中为将士抚琴,抚慰一众士兵的情绪。毕竟在沙场上,大家都心惊胆战,久不归家,难免会情绪低迷。听听琴声,心情也会平静一些。”
“所以,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是不是在战场上为士兵而奏的?”
付知延点了点头,说:“那是我为庆祝战争胜利而想的。”
苏漫心咯噔一下,有些心酸,带着些伤感说:“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害怕?”
付知延笑容不再,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眼神坚定,声音平淡而有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害怕,不仅仅因为我是将军,而是因为我是燕国人。付家祖辈世世代代为将,个个为国献身,义不容辞,绝不会贪生怕死。”
听着付知延铿锵有力的声音,望着他冷静沉着的神情,彷佛能看到那残桓戈壁之中,黄沙漫天,年轻的将军在发号施令,众将士立刻冲上去拼命厮杀的场面。
苏漫心情变得低落起来,抓住付知延衣袖的手不由得攥得更紧一些,闷闷的说了句:“你尽管放心去保家卫国,我会帮你照顾好知安。”还有,付家。
付知延并不知道苏漫的心思,只当是她听到打战觉得害怕,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怀薇在后面看着前面在她看来如胶似漆的夫妻,便气得俊脸都扭曲了,暗想这苏姑娘竟然将付将军收服得妥妥贴贴的,刚才那一代内人弹奏明显是怕她出丑,越想越气。
贵妃身边的婢女匆匆过来禀告,说是小皇子远之病了,此时正躺在床上。皇上一惊,立刻前往远之的宫殿。
贵妃心抽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朱唇紧闭,望着皇上的背影越来越小,自己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婢女不禁疑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娘娘。
贵妃冷冷的回着:“让太医去看便是,我去了也没用。”于是,头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走去,婢女懵了,咬咬牙,只得跟着回宫殿。
整洁的屋子里,小小的身体躺在一张大床上,一脸无助地看向敞开的大门,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人儿的眼睛光亮,直到看到来人并不是自己期待的,眸光暗淡,心如死灰,咬着嘴巴不让自己掉泪。
“太医,诊断的结果如何,远之可有事?”皇上愁眉不展,心急如焚地询问。
“回皇上,小皇子并无大碍,只是吃坏了肚子。只需臣开个方子,吃上几次便没事。”
皇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床边,拉着远之的小手,一脸欣慰地说:“远之,你可吓坏父皇了,下次可别乱吃东西了。”
远之身体有些虚脱,小脸苍白,乖巧的点了点头,失落的说:“父皇,母后为什么不来看我?我是不是又惹母后生气了?”说到最后,眼角落下了泪水。
皇上心里难过了一会儿,安慰说:“远之,母后晚些到,你要乖乖的吃药。母后若是看见你如此听话,便会更喜欢你一些。”
远之泪眼婆娑,用力地点头,心想他一定要让母后开心,听听吃药。
皇上背过身去,一脸落寞,心中叹息自己对不起远之,若是远之知道自己便是他母后不喜欢他的原因,会怎么想?
只穿单衣的贵妃站在庭院中,抬头望了一眼远之宫殿的方向,月色下,干净无瑕的脸上尽是担忧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