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自然跟着凑过去看热闹，无奈被一层层的肉墙挡住，踮起脚尖也看不着。只得站在远处一块石头上，眯起眼睛看。

远远眺望过去，人群中心里，有几人在推推搡搡，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之后不知谁先动手打了一拳，将傲慢挑衅的人打趴在地上，其余人就如猛虎般扑上去，嘴里骂着脏话，拳打脚踢，混乱不已。

更有甚者，看热闹的士兵还在旁边煽风点火，起哄呐喊，加入斗殴的人数越来越多，声势浩大。

有士兵趁乱进城向将军禀报此事，他们几人匆匆前来喝止暴乱。

李副将一脸怒气腾腾推开围观的士兵，杀到打架者面前，大声喝道：“赶紧停下，好好的吃个饭，打什么架？”

士兵们正在扭打中，听闻此言，只得压下心中怒火，顺从地停下动作，退到一边，低头听从发落。

苏漫这才看到，那一堆人里身上衣服并不一致，不只是燕军，还有些代国士兵。两边都没讨到好处，个个脸上带伤，铠甲散落在一处。

幸而大家都是赤手殴打，要不然就不是这么点伤。

李副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们一个个都是燕国士兵，至于为了一顿饭而打架吗？如今在这遥远的代国整这么一出闹剧，让燕国颜面何存？岂不是让别人贻笑大方，落人口实？”

“还有，那些凑热闹的，一个个还嫌好戏不够看，还在旁边加油助威，为何不劝架？”一顿话下来，李副将胸脯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脸色通红。

冷酷的付将军这才往其中一站，虽面无表情，锐利冷冽的眼神却让人畏惧。

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巡视在场的所有士兵一番，直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才厉声道：“凡打架斗殴者，一律按违反军中纪律处理。”

随后赶到的是马将军，见到有自己的士兵参与其中，不由分说一顿大骂：“平时我严格要求队伍，不得惹是生非，他们是援军，应该友好相处。打友军算什么英雄好汉？”

代国士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燕军，其中一人按捺不住怒火，急忙报告：“报告马将军，是燕军先动的手，我们不甘心被打，便参与进去，若论对错，应该是燕军有错，我等不过是维护代国面子，请将军为我们讨回公道。”

这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气氛忽而变得莫名诡异。

李副将反应过来，立即反问面前头低下去的士兵：“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燕军几人面面相觑，接着很实诚地点头承认了。

马将军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复杂，若有所思地望了望付将军，沉吟一会儿，才说：“即便是燕军先打人，你们亦不能冲动。”

代军没想到马将军欲息事宁人，小事化了，急得眼红，欲言又止。

付将军冷冷地发话：“在燕国军营中，犯错者须有惩罚，如今既然是燕军不对，我们就要为此道歉。”

他一脸平静地面对着马将军及身后受伤的代军，诚恳真切地说：“付某身为将军，理应起到表率作用，如今付某属下有错，便是付某未能严管之过，应由付某代为道歉。在此，付某替几位鲁莽的下属为打伤代国士兵而表示歉意，日后付某必将严加管制。”

苏漫心中滋味繁杂，骄傲如付知延，却为了几个下属而给人道歉。

“付将军，请别这么客气。”马将军面上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道歉，接着假装轻松地说：“打架过后，说不定两方士兵感情能更深厚一些。”

代军个个脸上神色倨傲，幸灾乐祸地望着燕军，内心狂喜不已。

燕军有人愤懑不已，便开口为他们自己辩解：“将军，请听属下一言。我们承认动手打人是不对，不过是因为代国士兵侮辱在先。”

付知延眼睛半眯，很认真地听着，抬手示意他继续。

那人愤慨地说：“我们不过是坐着吃饭，并没有招惹代军，他们却有意凑过来围着我们，先是一阵嘲笑，接着说燕国亏待士兵，饭菜狗彘不食，若是让他们吃，宁愿喂狗也不会吃。”顿了顿，他瞟了一眼开始惶恐的代军，继续说：“属下便反驳他们饱汉不知饿汉饥。”

李副将怒目圆瞪，大呼：“你就因此而出手吗？”

那人浑身一颤，咽了口水，继续说：“不、不是的，他们后来又说，说不定是将军们中饱私囊，从中谋取了利益，才会让士兵们吃不好。属下知道，将军与副将们并非如此，营中上下吃食一律等同。于是一急之下，便出拳打那个造谣者。”

这话说到燕军将领和士兵心坎去，顿时大家都以敌视防备的眼光，去看待因此陷入尴尬境地的马将军。

付将军心中了然，一脸正色道：“此话可有人证？”

周围燕军纷纷慷慨激情地回应：“将军，属下可以作证。”

他转而直勾勾地望着神色慌张的代军，郑重其事地问：“代军，此事可有诬赖之嫌、夸大之意？”

那浑厚有力的声音及不容反驳的语气让代军不由得呆住，木木地摇头，承认了确有此事。

沉默不语的马将军脸色极其难堪，怒其士兵不争气，大叫：“你们长了一张嘴除了吃饭，就知道胡乱造谣，尽给我惹事，代军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马将军欲掩饰过去，付将军没有善罢甘休，眸中深不见底，面不改色，说：“我大燕绝不接受如此侮辱，如今证据确凿，付某既然已为动手打人而道歉，也请代军给燕军及燕国一个交代。”

声音铿锵有力，让燕国一众将领士兵士气上涨，信心大增，相信付将军明白事理并给大家一个交代。

马将军心虚地笑了下，走过去狠狠拍了自己士兵的头，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心领神会，站出来，礼貌地鞠躬，大声地致歉。

而后，马将军便打马虎眼，说：“好了，既然误会解除，大家便散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以后大家都要好好相处。”

代军们如鸟兽般随意散去，而燕军们一动不动。他们动作一致，齐齐看向敬重的付将军，等候发话。

“该处罚的一概处罚，其余者自行散去。”

一声令下，燕军才有条不紊地散去，而打架者心悦诚服地跟着副将去接受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