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秀丽的女子坐于临窗位置，单手托腮，微微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朝街边望去，无趣又乏味，暗地叹了口气。

客人三三两两，安静得很，连小二也忍不住向那背影投去打量的目光。

上点心的片刻，她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

自上次偶遇二皇子，付知延当下便把她送进城，无论她信誓旦旦不会捣乱，还是撒娇哀求，都没有用。

掰着指头算了下，进城已有几日，闷到发慌。

同一片天空下，十几里外的平地里一片混乱。

厮杀过后，人声渐灭，剩下木头燃烧断裂的声音。

微火明亮，草木成灰，风一吹便飘到空中，折断了的剑斜斜嵌入土里，血流成河，地上垒起肉墙，阻断了血河。

地面一大片深红色，远远望去十分瘆人。

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山坡上，身上血迹斑驳，脸色凝重肃然，任凭凛凛冷风吹在脸上。

林副将匆匆赶来，正色道：“报告将军，敌军逃走者有数百人，属下带兵去追，半路被甩掉，已不知去向。“

那人没有暴怒，只有淡淡一句：“恩，副将先去清点整顿军队。“

“属下遵命。“

此次趁夜突袭越军营地，欲攻其不备，然而越国士兵似有防御，只得临时改变作战路线，让他们溃不成军，仓皇逃跑。

穷寇不追，遗留后患。

从出征伊始到今日，有许多令他疑惑不解的事，那些事全都指向一个事实：燕军中有叛变者。

如今越军虽然逃走，之后必定与叛变者还有联系。

马将军内心宽慰，与越军交战多日，总算是除掉心头大患，高兴地说：“这次袭击十分成功，付将军果然是料事如神，马某十分敬佩。“

他一脸平静地说：“马将军过誉了，是两军配合默契，这才击败越军，是大家的功劳，非付某一人所为。“

语气寻常，让马将军听不出打赢战役的喜悦，以为他是在担心越国二皇子。

“付将军别谦虚，看起来是在担忧二皇子的事，马某以为，不过是区区数百士兵，根本不足为患，大可放宽心。“

说完，马将军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果然太年轻的将军就是不够持重。

许久过后，战场清理完毕，伤亡士兵已被抬上担架带回营地。

付知延抬脚便往帐篷走去，马将军在身后却笑呵呵地抓住他的臂膀，一脸喜色，意味深长地说：“付将军，既然越军已攻破，不必再为此事烦恼。马某早先吩咐县令大人准备了晚宴，庆贺两军大获成功。“

他皱了下眉头，不甚情愿，欲开口拒绝。

“付将军不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抵不过马将军热情邀请，只好答应前往，等结束后再去找几日不见的人儿。

乐坊里，一片欢声笑语。

美人们抹上胭脂，对着镜子中那漂亮的面孔自顾自欣赏，无一不是心情愉悦。一想到今夜的宴会，就激动万分。

身上穿着薄如蝉翼、轻若烟雾的衣裳，且不说在大冬天里根本不能抵御寒冷，就是风一吹便能飞起来，看来美人们还是花费一番功夫。

别说是男子，连姑娘家看见都脸红，感觉鼻血要涌出来。

“姐姐真是貌若天仙。“

女子淡然一笑，不语，脸上神采飞扬，环视房内其余人，内心暗自窃喜，今夜她必定艳压全场。

外头是真冷，美人们紧紧裹着披肩，到了宅子里，感受到一片暖意，才褪去披肩，露出婀娜多姿的身材。

屋内，杯觥交错，几人高声交谈，桌上饭菜未动几口，倒是一旁的酒坛子先空了。

“马将军先前说过宴会上有惊喜，怎么酒过三巡还未看见？“

李副将浑身酒气，朝喝得满脸通红的马将军大声喝道。

后者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惊喜都是留到最后的，保证令各位满意。“挥挥手，向门边坐着的县令大人示意。

县令会意，用力拍拍手。

得到指示后，几名红衣女子掩面款款而至，琴声一起，便有节奏地扭动腰肢。声音清脆婉转，美人身轻如燕，舞姿动人。

中间的女子偷偷留意在座几人的反应，无不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跳得更加卖力，唇边露出有一抹妖娆的笑容，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马将军饶有兴致地说：“这个惊喜，各位可喜欢？“

个个都沉迷在美色里，都没有回应，看来是十分满意。

余光瞥到低头喝酒的年轻人，故意移动身子，凑到他旁边，道：“付将军，美人在前，不要浪费机会了。“

“多谢马将军一番好意，付某对美人不感兴趣。“

他想到那莫名吃醋的人儿，嘴边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夫人之命，不敢不从。

马将军以为年轻人害羞，不厌其烦地说：“趁着这兴头，随意挑一个美人，今夜享受一下美人在怀的感觉，多爽。“

左拥右抱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听说付将军弹琴亦不错，马某看那奏乐的女子亦瞧得过去，与将军挺相配。“

虽然，比起乐坊美人，身材是差了一些。

马将军是真想撮合付将军与美人，唤来县令，耳语两句。

琴声明显顿了一下，琴者调整好心情，数着节奏，小嘴开启。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屋内悠悠扬扬，余音绕梁，饱满深情，如山间潺潺流水声，让人陶醉不已。

手中的酒樽歪斜，洒出滴滴酒水，落在木桌上，弹起点点水花。

这声音，他怎么会不熟悉，而且，这曲子那人曾哼过，就在北山。

“幸福没有那么容易/才会特别让人着迷/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曾经最掏心/所以最开心/曾经”

他藏起惊讶，不着痕迹地放下酒樽，朝琴者看过去。

那一刻被惊艳到，感觉整个屋里所有光亮都聚在那人身上，此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琴者聚精会神低头吟唱，伴随着手臂的动作，红色罗衫不经意滑落一些，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烛光明亮，照在她身上，轮廓线条变得柔和，唇色越发迷人。

无形中，心神被搅乱，魂魄被夺去。

饶是表面再冷静，喉咙还是不自觉地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