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神色如常,淡淡地说:“游山玩水,在哪都差不多,秦姐姐还看得少吗?”
“没什么好说的,非要说的话,便是见了一些人,懂了一些事。”
苏秦眼眸深不见底,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苏漫吗?去了一趟丰城,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里有些不痛快,表面依旧风平浪静。
于是,极其客套的再寒暄几句,就起身告辞:“看到堂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就不再打扰堂妹休息了,反正后日也会再见。“
临走前,还特意扫了一眼苏漫,眼中含笑。
苏漫悠哉游哉喊着早饭没吃完,不能送客,就这么目送苏秦离开。
一旁的苏夫人心中却十分忐忑,苏秦话中带刺,笑里藏刀,他们早有防备,只是女儿如此客气,以为是故作坚强。
“漫儿,方才你堂姐的话别放到心里去。“
“对对对,爹娘是真舍不得让你委屈。“
他们知道,从小到大,苏秦就极为不待见女儿,甚至还会指挥女儿干活。每每问起来,女儿却丝毫没有埋怨,反而还很开心。
甚至也想过,女儿可能未接触过很多人,并没有交心的姑娘,才会珍视与苏秦之间的情意。
此时,苏漫眼里彷佛进了沙子一样,开始泛红,鼻头一酸。
这身体的主人早已离去,而自己鸠占鹊巢,甚至享受了本不属于她的父爱、母爱。
自从穿越以来,就没感受过这种父母的疼爱,在这陌生的时空里,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孩子,心底里也很渴望有家人陪伴。
她吸了吸鼻子,咧开嘴笑起来,安慰他们:“孩儿没事。“
“漫儿,后日便是除夕,你若不想去苏伯伯家,今年我们便在自己家里吃团年饭。”
每年他们一家都会去苏秦家吃团年饭,已经是个习惯。苏庄又是孝顺的儿子,常年不在都城,除夕是少有的家人团聚的机会。
“我想去。“
她又怎么会放过进一步了解苏秦的机会。
何况,瞧苏秦那神气的样子,是巴不得她过去献丑吧,她又怎么会不满足一下苏秦的愿望呢?
除夕当天,她很随意地挑选了一套淡绿色衣裳,略施粉黛。
外头很冷,一家三口乘坐马车,从城东来到城西。
她本来以为苏秦家做做样子,客套一下,都会安排一个人出来迎接他们,结果就连平日看守门口的家丁都回屋。
红漆大门紧闭,上方的牌匾清晰可见“苏府“两个大字,看起来气派极了。对比之下,自己家相形见绌。
都城人为了区分两个苏府,一般在前面加个称呼,官员苏府和经商苏府。
苏漫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看来苏秦家人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家。
虽然,在这里入仕确实比商贾要更高贵,重本轻商由来久矣。
她爹娘似乎见怪不怪,也没不愉快,带着她走上台阶,随从上前重重地敲了几下大门。
看来是有意让他们难堪,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开门。
不仅如此,就连苏秦家的下人都不待见他们,仗着主人之势,露出一脸不屑,也不打招呼,极其随便地引着他们来到前厅。
苏秦一家早已坐着喝茶等候,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十分融洽。
但是,就仅限在他们到来之前。
屋内暖烘烘的,让苏漫有些冰冷的身体开始温暖起来,她退去斗篷,温顺谦恭地向几个长辈一一问好。
正中间坐着一位深紫色华服的白发老夫人,身体臃肿,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飞扬,抿着茶,冷冷地开口:“饭菜早已备好,竟让我一个老太太等你们,真是不肖子孙。“
这位便是她的祖母,多年前成为遗孀,一直与苏秦几人住在一块。
苏漫偷偷地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老夫人竟然恶人先告状,倚老卖老,分明是他们不对在先。
但是,她总不能冲着老夫人发脾气。
苏庄连忙道歉:“娘亲说得是,出门前那马车出了些问题,这才晚到许多,还望娘亲原谅。“
哎,她爹就是逆来顺受,果然是孝子。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马车就有问题,按我说,若是不想来便不来,没人拦着,若是因此坏了老夫人身子,可是不得了。“开口的是苏家大夫人,苏秦的生母,鹅蛋脸,杏花眼,虽然是个中年妇女,风姿卓越,韵味十足。
就连一旁的苏家二夫人,也讥诮道:“从前,漫儿不也闹着说不想来吗?可把老夫人给气到喘不过气来。“
这两人,明里暗里都在贬低他们一家。
这话说到老夫人心里去,跟着嘲讽:“哼,我也不稀罕看你们。“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枫,她的大伯,终于忍不住开口:“行了,既然人到齐,就上桌吃饭,再说下去,饭菜真的要凉了。“
然后唤来随从,吩咐几句,随从了然,退出去。
不一会儿,随从搀着一位衣衫有些不整、脸色又怪异的男子进来,朝着所有人憨憨傻笑,又对着老夫人甜甜的叫了声祖母。
这位便是她堂哥苏蕴,苏秦的哥哥。
他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落下病根才变得痴痴癫癫,现在也该有二十几岁,智力如同三岁孩童般,整天傻傻呼呼的,老夫人一直当他是宝贝心肝疼爱着,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大夫人感觉到苏漫探究的眼神,瞪了一眼过去,即便苏漫并无恶意。
虽说是傻儿子,总归是苏家唯一的男孙,日后全靠他为苏家开枝散叶。母凭子贵,愣是靠着儿子,她才得以保住大夫人的地位。
老夫人满脸慈祥的笑容,招呼着苏蕴:“蕴儿,我的乖孙子,快来坐到祖母身边吃饭。“
苏蕴听话的坐下,眼巴巴的望着饭菜,抿着嘴巴,望眼欲穿。
老夫人亲手夹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鸡腿放到他碗里,柔声说着让他快些吃。
他兴奋的鼓鼓掌,直接伸手抓起鸡腿,张口就咬下去,动作十分粗鲁,嘴里塞满肉,时不时还掉下来些。
老夫人也不嫌弃,拿过手帕,仔细帮他擦。
苏蕴咧着嘴大笑,一个鼻涕泡突地从鼻子里跑出来,很快就在空中破掉,这下可让一直观察他的苏漫不经意弯起嘴角,不一会儿便退去笑意。
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吧,有人就是硬要以此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