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忘却

夏御叔到前园时，夏姬正抱了婴孩玩耍，见夏御叔走近，就立在那里，轻轻摇那婴孩，不说话。夏御叔瞥一眼这女人，头一低走进屋去了。

想起最近的一些事情，他对自己有点责怪，这念头一动瞬间他又打消了，哼，他重重地坐下来。

夏姬进了屋，小家伙大概睡着了，她轻轻将婴孩抱进里屋搁下，便轻轻走出去，轻轻坐了夏御叔对面，很快又立起身，“我去温酒。“转身离开了。

夏御叔盯着女人的背影，心头跳得厉害，他觉得眼里热辣辣的，冒火一样，他的嘴唇颤抖着，扭曲着，他摸了下衣袋里那一包药，唇角抖得更厉害了。

“酒!“夏姬立在那里，等着夏御叔。夏御叔抬眼看着女人，虽说没有往日的活泼，可她的身躯有着别样的饱满。他走过去，走到她面前，也不语。

穿过茂密葳蕤的枝叶，他凝望天空，天还是那样的蓝，这里四围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是什么变了呢？

夏姬感到异样，低了头向屋里去，“他醒了。“夏姬说。一会又走出来，低着声儿，“酒好了哩。“看夏御叔时，已坐定，正把酒又斟一杯，看看她，把酒轻轻推过来，推酒的手青筋赫然，“你来!“

夏姬有些诧异，她似乎有很久没有陪夏御叔一起喝酒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静静坐下来。她抿一口，紧皱眉，抬眼看夏御叔。

一抺笑在夏御叔脸上闪过。他举酒喝透，指指夏姬面前的酒。夏姬只好又皱了眉去喝，几下也喝光了。

夏御叔自己去斟酒，夏姬忙起身，夏御叔摆摆手让她坐下。两杯酒都满了。

夏姬觉到有点头晕有点闷热，脸上也烧烧的。她起身要走进屋里，手却被夏御叔一把抓住。

“再喝!“夏御叔把自己那杯又一饮而尽，红着眼盯着夏姬，举了杯到夏姬口边，夏姬推不迭又咽了一半下去，只觉着烦躁，又推那杯。

“啪“，酒杯碎了一地，她一惊想走身子却软得不行，脸上烫起来，眼也迷离着，模模糊糊见夏御叔似笑非笑，红着眼靠近她。

夏姬想起身，又软得不行，脸上火辣辣的，恍恍惚惚她好像置身于大片的桃花红里……

远处是一条明亮亮的小河，圆月正温和，她依偎在一个青年男子的怀里，这男子面庞清秀，眼睛闪闪的盯着她。

有一种巨大的愉悦笼罩着她，她听得到他的呼吸，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片花红，她迷迷蒙蒙地觉得花片儿飞下来，飞到她的衣服上，她的脸上……

“阿蛮!“

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一个年轻的男子哗啦啦的趟过小河，身上满是水渍。

一个女子跑跳着突然出现在男子面前，那张忧郁的脸显然被惊到了，女子却笑弯了腰。

一群年轻男女在青青草地上嬉戏，唱着动听的歌……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欢快的歌声在耳边洋溢，那个有着忧郁白净面孔的男子，那轮泻着柔和光辉的圆润的月，桃花朵朵散落在她的他的身上。

男子轻轻拂去她脸上的花片儿，眼里闪着异样明亮的光，“阿蛮!“她轻轻呢喃，“阿蛮!“，她伸了手去拥这男子，“阿蛮!“

……她大声喊，泪水倾泻，她又看到圆润温和的月，几片桃花儿落到她的脸上，凉凉的，香香的。

这样子过了很久，夏姬醒过来。她恍恍惚惚的，夏御叔已经离开了。她一动不动，眼角流下泪来。

这时候，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夏姬用力撑起身子，衣衫破碎，头发披散，一股羞辱在她内心涌起。

她掩了口呜咽起来，一小会儿她立起身长叹口气，颤颤地走向婴孩，一把抱起，再也控制不住，将头俯在婴孩身上幽幽地哭起来。

夏御叔快步穿过大片青草地，径直走向毗邻不远的后园。

属于他的园林前后两处，前面他和夏姬在，后园是平时照管家事的仆人们。

夏姬喜欢清静，仆人们都不怎么到前面去，除了偶尔有固定的女仆送些日用物品，男人们几乎没有在前园出现过。

他们只知道那里的主人是一个极美好的女子，当然在男人们中间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传说，但是没有哪一个敢把话送到夏御叔的耳朵里。

夏御叔走到园林的一处亭台，在那里四下望望，不远处几个男仆在修修剪剪，其中的一个早看见他走近，便停了手里的活儿一路小跑地过来。

走到夏御叔跟前，弯着腰笑，“有几日不见您了……“他看看夏御叔，双眼红赤，便不言语，低了头立在那里不动。

夏御叔闷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盯着他。他似乎察觉到，马上弯了腰陪笑，“等您吩咐……“，又立好了不动。

见夏御叔没言语，于是低着声儿，“上次荐了那人，您见到了？“他边说边抬眼儿瞥夏御叔。

“嗯!“夏御叔瞅他一眼，又说“这几天要出去做事，前面你找一个伶俐的女子过去陪伴……“

夏御叔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大踏步地走远了。

夏姬上次后没再见过夏御叔，不见夏御叔反而轻松。她觉得夏御叔变了，其实这种感觉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只是最近越来越强烈。

她想到这里就皱皱眉，那个如孩子一样开心的夏御叔消失了。每次见他时总是红着一双眼，阴沉着脸儿，偶尔笑一下都会让夏姬觉着惶恐。

他真的变了，变得很可怕，而且……夏姬摇摇头，叹口气，……没错……，她甚至觉得自己遭受了羞辱。

夏姬这阵子懒得出门，没精打采的，即便在屋里倦了，也只是抱着孩子在附近太阳下散步。

阳光与风的爱抚，孩子渐渐的满地跑了。夏姬满足在小孩的欢趣之中，她渐渐忘记了一些糟心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