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清婉

巫臣知道这些旧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巫臣知道的比大家更多，也就是那次，襄老负了重伤，身上留下隐疾，一晃多年过去了。

“嘿嘿！我自然晓得。”襄老又活泼起来，“为国而战！打起来没有一个怕死的，你怕人家不怕，怕就不死了吗？襄老突然转换话头，”先生，我虽然老了，可心里明镜一般，你这次找我来，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几杯酒下去，襄老眼红红的，“你实话！别瞒我，也蛮不得了。”巫臣没言语，只是默默的举了杯仰脖而尽，“来，襄老再喝！”

“你是聪明人，先生！君王敬重你。你要晓得，呃……你得知道，君王为什么赐给我那个女人，别人不知道，先生想来知道。我知道你知道，呃……你晓得，他们都想要那个……呃……我只是帮君王照顾罢了。我懂！先生。”襄老酒意浓起来。“你也要懂！”襄老舔舔嘴唇，望着巫臣。

“这次出征，我看襄老就不必随军了吧。打仗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巫臣。“不，我得去，我一定要去，呃……我要跟在君王身边，我要告诉君王，不，我不，我会更加勇敢，我怕什么？先生。君王要做的事，我要帮他做成。”襄老眼里含着异样的意味，巫臣听起来突然有一种悲壮的感觉，他隐隐约约觉得襄老是一定要出征的，而且正如他所，一定会更加勇敢的，他要帮君王做成的也一定会去做。这样的老将从来不缺乏忠耿和无畏。

“君王派我去郑国联络，今日一别他日再会。”巫臣又给襄老续酒，襄老摆摆手，“我明白，你信任我，我晓得。我不会散播的，我除了打仗，从不乱话的，君王知道，他懂得我，呃……他懂得。”“我知道君王见过那个女人。”

巫臣着看襄老，襄老歪着头，“我嘴巴很严实的，你知道。我就是爱打仗，只要你敢冲，敌人就会怕你，好像来两匹老鼠，嘻嘻，老鼠在洞穴里相斗，谁不怕谁才能赢。”

襄老没有接巫臣的话，酒尽管浓，襄老头脑却清楚。“你的话我明白。嗯，君王都会告诉你。他都是对的。”

“我想再见那女人一次，她是郑国的公主，可能会对我此行有帮助。”巫臣继续。“君王一定能赢，我的，我襄老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呃，冲！得是谁啊，君王这么雄心勃勃，一定能扬我国威。我要跟着去，我要见识到君王的霸气，站在他身边，分享……呃……我走了，先生。”

襄老站起来，酒馆门外跟了襄老来的伙计赶过来一把搀着，襄老住了脚，回头望望巫臣，点点头，然后歪歪扭扭的走出去了。

巫臣见到了夏姬。车子一路到了巫臣的园林。这次没有人唱歌，没有人跳舞。只有大片的绿色，大片的桃花红，这时候缤纷满地，鸟儿在其间飞来飞去，翻舞上下，这里是它们的乐园。

“我隔段时间会来这里看看。”巫臣。夏姬望着满眼的桃红，走过去，轻轻地摘了，搁到鼻子下去嗅。她默默不语，一片一片的从地下捡拾满地的花红，捧在手里，俯脸上去，接着她扬起了臂膊，将那芬芳的落红抛向空中，仰了头去看，那落红飘飘的，落到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闭了眼，任那花红拂过脸颊，又铺满了脚底，她的眼泪流下来，她转过身望着一边的巫臣，又笑了，“是这样吗？”

“公主！”巫臣靠过来，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子就在他身边，就如当年那样，她已不再如那时的活泼，她的眼睛里不再如那时的纯真无邪，可在他眼里，眼前的依然还是那个他躲在大树背后望见的公主！

他不敢伸出手去抱这女子，他知道这个女子经历了太多，他望着夏姬的眼，他多么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他需要的。

夏姬走开了，巫臣站在那里望着。夏姬走到软软的草地上，站在那里背对着巫臣一动不动。慢慢的，夏姬开始舞蹈起来，踢踏踢踏，手臂挥舞起来，旋转着，巫臣听到了夏姬轻轻地哼唱：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夏姬舞着，一遍一遍的哼着歌，声音很轻，巫臣奔过去，他不敢靠近她，他的双手在颤抖，嘴唇在颤抖，夏姬慢慢停下来，没了声音，静静的，她捂了脸，呜呜的哭起来。巫臣靠近她背后，伸出臂膊来，轻轻地环拢了她，他的下巴抚着夏姬的头发，他嗅到这个女饶发香，有着桃花红一样的芬芳，“公主！”夏姬转过身来，埋头在巫臣的怀里痛哭起来。巫臣轻轻地抚着夏姬的面庞，任由她呜呜咽咽的哭泣，他的眼润湿了。这样子很久。夏姬停住了哭泣，仰起脸望着这个男人，棱角分明，高大俊秀，他的眼充满了温情，带着爱怜。

…………

楚兵闯进园林，阿蛮平夏征舒的身上挡住射来的乱箭，夏征舒也倒在乱箭下。现在就剩下夏姬自己了，她冷静的怒目着对面的楚兵，“我怕死吗？不“夏姬告诉自己，当她张弓搭箭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她知道她将倒在她的儿子和阿蛮身边，她要握着他俩的手。她低头看了眼夏征舒和阿蛮，两个饶手紧握在一起。“还有我。“于是她举起了箭，对面整排的士兵拉弓对着她，可她无力拉开那张弓，她把弓举起来，把箭放上去，闭上了眼。她听到有人在喊“放下箭“她没来得及将箭射出，软软的倒在地上。她以为自己死了。她模模糊糊的觉得被几个人拖拽着。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倒在车上。她以为自己死了，可一点都不痛。她望向车外，不清楚走在哪里，她要找她的舒儿，还有阿蛮，她猛地扑出车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