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谨,你带文行去花园玩吧,找点东西给他吃,念了一上午的书,也该饿了!”王端阳道。
王文谨答应,牵着弟弟的手走出房间,那名老仆也跟着离开,顺带关上了门。
“坐吧,不用拘束!”
“是!”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一些话也能说了:“前日收到你的拜帖,我便问了你延伯叔,才知道你们深入草原袭击匈奴之事,不容易啊!”
王端阳叹了口气:“你做的很好,立下此等大功,不仅把松州之败的过失抵消大半,还给伯山正了名,全了他的一片忠心”
“松州之败,实非将士之过,韩元宏被派往松州监军,我虽极力劝阻,却也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是极聪明的,知道把功劳让出来,用以弥补疏漏,你可知长宛县令黄琦,如今就在信国公府中?”
徐岩神色一惊,随后恢复平静。
他早就知道,韩元宏的死是瞒不了的,只要韩炳业仔细探查,稍加推测,便能得知真相。
唯一能堵住他的嘴的,就是家族名声。
人已经死了,他是想要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儿子,还是一个知耻后勇精忠报国的名将?
只看市井之中,突然火起来的韩家名将,就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韩炳业此人,心胸狭隘,却又自视甚高,有了此等荣耀,明面上不会针对你们,但暗地里恐怕少不了动作,往后需得小心!”
“是!”徐岩答应。
嘱咐之后,又说起赵守庭,老人不由潸然泪下:“我辈文人,读书奋进,为的便是家国太平,其中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他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条,我仍记得那天在书房,他跪在我面前,说决心弃笔从戎,以身卫国,他有这样的豪情壮志,老夫怎会怪罪?之所以赶他出门做出一副愤怒姿态,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自古以来,文武相交是大忌,他偏又是我的学生”
“后来虽然断了联系,但我常常为他担心,十余年来,他转战各地,历经生死,终于打造出了一支精兵,老夫心中不胜欢喜,还曾想着以后见面,必当大醉一场然而,到底是见不到了!”
“他从来都是老夫最看重、且得意的弟子啊”
从房间里出来,徐岩望着天空,久久无言。
当初匈奴入侵,便是王端阳力荐,朝廷才任命赵守庭为征北大将军,前往边疆抵御匈奴,最终却导致他战死沙场。
老人一直为此深深自责,如今发泄出来,倒是能缓解一些。
由那名老仆照顾王端阳,王文谨引他前往前院:“方才我已让厨房准备,世兄若不忙,中午便留下吃顿饭吧!”
“也好!”
之后徐岩去拜访了叔母江氏,王延娶有一妻一妾,妻子江氏乃是河北世家大族之女,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便是王文谨,小女儿叫王青萍,是个很活泼的小女孩,正好奇的看着他。
先前见到的孩童王文行,乃是妾室所生,也是王家最小的子嗣。
说了一会话,徐岩便告退了,江氏让人安排宴席,由王文谨做陪。
两人年纪相仿,说话倒不会冷场,待吃得差不多了,徐岩起身告辞。
王文谨一直送他到门口,拱手道:“往后世兄可常来府中,陪祖父说说话也是好的!”
“一定!”
徐岩翻身上马,朝他挥挥手,与伍叔、陈康一起离开。
出了长安城,三人直接返回营地,校场上依旧热闹,士兵们攀爬网兜,翻越障碍,敷衍了事。
徐岩转了一圈,没有见到虎子,反倒是邢叔在旁边监督。
“早上跑步,这些人偷奸耍滑,把都尉气着了,中午那个贾校尉过来,要请都尉喝酒,都尉就去了!”邢叔解释。
“喝酒?哪里?”
“东边的玉山县城,贾校尉说那里的酒很有名!”
“就虎子一个人?”
“铁大哥跟着呢,还有吕程、董梁、大柱他们!”
“哦!”
听到有铁叔跟着,徐岩便放了心,看着校场上的训练,心中却在想王端阳的叮嘱。
韩炳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说实话,被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大佬盯着,徐岩压力山大,必须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最好能调任地方戍守,避开他的势力范围!
可是左威卫归属禁军,禁军统领便是韩炳业,他会放他们离开吗?
徐岩有些头痛!
他们在长安无依无靠,唯一亲近的就是王端阳,偏偏他如今病倒了,俗话说的好,树倒猢狲散韩炳业不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
徐岩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呼喝声,抬头一看,发现一队士兵正在集结。
“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军司法的人!”伍叔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回答道。
军司法,便是军中执行法纪的人,由军正统领,其副职名为军正丞。
在军中,军正掌军事刑法,又有监督之权,权势颇重,且向来对内不对外,此时出动,莫非是有人触犯了军法?
“要不属下去打听一下?”伍叔问。
“还是我去吧!”
徐岩看到了军正杨立贵,迈步走过去,拱手道:“杨军正,这么兴师动众,是要去哪啊?”
“不关你的事!”
杨立贵面色冷硬,扫了他一眼,对身前士兵道:“出发!”
吃了闭门羹,徐岩也不生气,反而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微微皱眉。
竟然是去营外!
“什么时辰了?”
“申时左右!”
“虎子他们也该回来了”
总觉得有些不安,又想起杨立贵方才的眼神,像是带着某种冷嘲。
徐岩犹豫片刻,对伍叔道:“反正现在营中无事,不如去”
“什么人?”
一声断喝响起,随后便是拔刀的声音,徐岩心中一惊,快步走过去,就见到几个军士围着一人,神色警惕。
那人趴在地上,身上全是泥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手脚却不听使唤,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徐岩走过去问。
一名军士看向他,抱拳道:“徐校尉,这人擅闯军营,恰好被我等遇到!”
“将将军”
“是吕程!”伍叔惊呼。
徐岩也认出了他,脸色一变,赶忙伸手去扶:“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虎子去喝酒了吗?”
吕程无力的攥住他的衣服,艰难道:“将军酒楼虎子哥”
“虎子怎么了?”
“玉山县南街巷快去”
“程子!”
见吕程昏倒,徐岩神色一惊,急忙给他把脉,却摸到了粘稠的鲜血。
一块碎瓷片攥在他手心,手掌上横七竖八全是伤口。
“是迷药!”
把过脉后,又闻了闻嘴角,徐岩脸色阴沉:“他身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那虎子他们?”
“把所有人喊来,立刻赶去玉山县!”
徐岩背起吕程,快步走向营帐,神色冷厉。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