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即是已经在门后面思考半天也没有想出办法的武炎。
眼见着这才相处不久的妹妹就要被那个“漂亮的坏女人”抱走,虽然小小年纪的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及意义,但小孩子心底最深处“这东西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的想法让武炎直接冲了出来,挡在摇篮前,直接放开嗓子鬼哭狼嚎。
这一冲一嚎,直接把碎花裙女子吓得楞在当地,衬衫男也停止了和武陈氏的交谈。
这撕心裂肺的哭闹声,直接引来了正在泡茶的徳齐和在厨房里收拾的袁兰,躲在阁楼里的武英和武君听到了,也顾不上在玩什么捉迷藏,直接砰砰砰地从木楼梯上窜了下来。
整个大屋子里的众人一下子呼啦啦围到伸开双手站在摇篮前面放声大哭的武炎前面,武英和武君分站在袁兰两侧,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嚎啕大哭的武炎。
袁兰心疼地抱起武炎,用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湿润的双手,抹了一把武炎那脏兮兮的脸,低声问道:“乖,炎儿最乖了,不哭不哭。告诉阿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徳齐看到武陈氏身旁站着的陌生男女,以为是自己哪家的亲戚,微微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听到袁兰怀里的武炎依旧在哼哼唧唧哽咽着说着“妹妹是我的”,摇头失笑,宠溺地伸出手掌心,朝武炎头顶轻轻抚摸了两下,低声哄道:“好,好,妹妹是你的,别哭了。”
袁兰心里有点讶然,朝摇篮一瞄,发现纱帐已经被揭开,想必是客人来了,武陈氏带他们看刚满月的武宁儿揭开的吧。
摇篮里的武宁儿除了轻微地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抗议外面声音太嘈杂,但小家伙却依旧睡得没心没肺,丝毫不肯妥协于美梦被人扰断。
衬衫男子见徳齐安慰武炎,明白正主已到。
衬衫男露出八个牙齿的笑容,对徳齐伸出右手,正色道:“武先生,你好,鄙姓齐,齐胜,齐厝村人,家里世代从商。”
齐厝村,离袁兰的娘家不远。同样距离南兮村约有二三十里地。
徳齐伸出右手,力道恰到好处地和齐胜握手,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齐先生,如果你是身体抱恙,请到镇医院,请其他医生就诊,我今天家里有喜事,不方便接诊。”
碎花裙女子见徳齐对自己的丈夫不是很尊重,一开始口就把自己的丈夫联想成病人,再加上徳齐想把自己的女儿卖掉,心里对徳齐更加反感几分,只是因为看在武宁儿是徳齐女儿的份上,不能撕破脸皮,脸上勉强还保留着一点点笑意。
齐胜看着同样自信满满地徳齐,哑然道:“那个武先生,恐怕你误会了。我们夫妻两今天来是想见见你们的女儿。”
徳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望向袁兰,询问袁兰是否知道这齐先生夫妇是哪家亲戚,袁兰迟疑地摇了摇头。
“看我的女儿?今天小女满月,只是,我印象里请的亲朋好友里,好像没有齐先生吧。请问令尊是?”徳齐迟疑道,
齐胜双手互搓,缓解一下尴尬,点点头说道:“对的,武先生你没有邀请我。只是,我也是应邀而来。我听说是武先生想把最小的女儿送给他人抚养。”
“把孩子送人?!”徳齐的分贝一下子提高了几度。
袁兰一听这两个字,虽然之前王曼已经和她提过这件事,但她自己心里完全没有想过要付诸实施。一念及此,袁兰立马把怀里的武炎递给身边的武英,快速走到摇篮边,弯下腰,把武宁儿抱到自己怀里。
徳齐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指着侧门对齐胜道:“你消息有误!齐先生,慢走不送!”
碎花裙女子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忍不住开口说道:“武先生,我们并没有误会,要不是王婆婆力荐,我们也不会大老远跑到您家来。要不是看小女孩很合眼缘,我们早就离开这地方了。”
齐胜等自己妻子说完,扮起了红脸:“确实,这孩子,我们夫妻两很喜欢,价格方面,我们都可以商量,孩子,我们抱回去也是当小公主一般宠爱的,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徳齐一听,快气炸了,从“送人”到“卖女”这一顶十恶不赦的帽子,硬生生扣到自己头上!
徳齐眼神直盯盯地射向王婆婆,声音里也没有了往常的尊敬,“王婆婆,您这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以乱传话?!我武德齐什么时候说过我要送女儿,卖女儿?!”
徳齐虽然是医生,胸有医者仁心,但脾气在南兮村却是出了门的爆,有些事,一旦触及他的底线,在村头便可听到徳齐把桌子敲得震天响,在南兮村里,他的好脾气只留给自己的母亲和袁兰及孩子。
王婆婆胆怯地朝着武陈氏身边靠近一分,低声解释道:“这不是袁兰生了第四个女娃娃,你阿妈还是比较希望你这一脉,这一胎是个男娃嘛,刚好我听到齐先生说十分想要一个女儿,或买,或送,或者用自己儿子换一个都可以。所以我这才牵线搭桥嘛。”
袁兰一听,直接愣住了,把武宁儿抱得更紧,她从没想过武陈氏能厌恶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到这种程度,丝毫不顾及自己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这个事实,直接越权替自己和孩子做了能影响一辈子的决定。
徳齐一听这件事扯到自己母亲身上,伸出手掌拍着自己的额头,缓解一下自己的暴躁,对武陈氏说道:“妈,这事,我之前就和你解释过了,生女儿生儿子这件事,责任完全不在袁兰身上!是男是女,我说了算!”
徳齐这一番话虽然是在陈述染色体的事实,但话一传进武陈氏耳朵里,这明显是偏袒袁兰的意思!
武陈氏毫无感情地像揭穿万年不破的真理,讥笑说道:“哼,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肚子不争气,怪不到你身上去!”
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把武宁儿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袁兰,袁兰早已失去笑容,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徳齐从二女儿武君出生后,就一直在调解武陈氏因为袁兰生女儿这件事给她心里带来的不快,深知自己这一时半会解不开武陈氏的这个心结,只能把声音放缓:“妈,我知道你不爱听这话,但我今天再说一次,我,武徳齐,虽然膝下全是女儿,但我把她们当宝,我比谁都看重她们,因为我的女儿,将来都不会比任何一个男人差!”
“不会比任何一个男人差。”这一句话如震天雷一般,硬生生刻进了早已开慧的武英、武君和懵懵懂懂的武炎的骨头里、血肉里和脑袋中。
“我把她们当宝。”这一句话让不知道站在袁兰身后多久的胞弟袁州忍不住在袁兰耳边说道:“姐,姐夫好样的!”
武宁儿似乎也感受到徳齐的威武,开始在袁兰怀里醒来,哼哼唧唧地,似乎在宣示自己有天大地靠山,天不怕地不怕。
第一次忤逆自己的母亲,徳齐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着。
而武陈氏也第一次见徳齐这样义正言辞挑明了自己对那些死丫头的态度,气的也不知道怎么接茬,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王婆婆则诺诺地尾随武陈氏而去。
齐胜长长地叹了口气,再一次朝徳齐伸出右手,沉声道:“这丫头,有你这个爹,是她天大的福气。是我们夫妻打扰了。武先生,再见。”
徳齐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回握:“今天让你见笑了。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