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鞭”的激励下,武宁儿每天成了第一个到学堂的人。在李老师还没到来的时候,武宁儿便学着李老师手拿教鞭的样子,在教室里巡逻,督促同一班级那十几个孩子早自习。有的男孩子比较调皮,不认真读书,武宁儿便能拿着教鞭追得他们满操场乱跑,直到那男孩求饶,答应回教室专心晨读。
李老师默默以这样的形式培养武宁儿的责任和刺激她努力上进,经常叫武宁儿到办公室,课外开个“小灶”,有的时候自己午餐煮多了或者特地煮了好吃的,便留下武宁儿一起用餐,甚至在临近期末考时,李老师用铁笔铜板在一张薄薄的蜡纸上出好所有的题目,准备用油墨印刷时,武宁儿好奇,李老师也会让贪玩的武宁儿帮忙印制,然后等期末考的时候,李老师会单独给她出一张试卷,理由就是你耍油墨的时候看见试题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李老师单独对这个娇小调皮如男孩的武宁儿“青睐有加。”
时间悠悠然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每天吃过晚饭,做完作业,在院子里空旷的地方竖向摆放好四条椅子,两床由一根根竹片编制而成的凉席横放其上,不远处的厨房里,袁兰一边用餐一边打盹,武宁儿和自己的姐姐弟弟妹妹们一个个并排,仰躺在竹席上,看着那深蓝色的天空中布满了闪闪亮的星星。徳齐则坐在最边沿,给孩子们讲自己在校时的各种趣事。
“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那时候每个学生的宿舍床底下都有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放着一副医用人体骨架,谁睡觉没枕头,直接拿整个头盖骨当枕头也是常态……”
“哇,好厉害,可是那样睡觉不害怕吗?骨头耶!”武宁儿脑袋里的阿爸就是万能勇士。
“医生嘛,人体骨架有什么好怕的,就是你要熟悉到如同左手握右手,心里没有任何畏惧的,那样你拿手术刀的手才不会抖,你才算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人命。”徳齐的口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了大白菜一样稀疏平常。
武宁儿吞咽了几下口水,看了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姐妹们得中间,低声问道:“阿爸,我听人说护士在毕业时,要到医院的太平间过夜,是真得吗?只有第二天安然出来的人,才算毕业。可是有好多人都在那晚吓得大小便失禁或精神失常。”
“嗯嗯,以前是有这个习惯的,但太平间这个地方,对于医学院的学生来说,没有像老百姓说的那么恐怖了,你心里很清楚死亡就是那么一回事,心里也就会淡然,不害怕了。”徳齐尽力给自己的孩子们疏通恐惧,却不知道他这么一肯定,直接导致了武宁儿内心起誓:她长大后绝对不学医,太吓人了。
徳齐看着听完他的话陷入沉思的孩子们,笑了笑,洗澡去了。
没多久,附近走来一个人,武宁儿侧身一看,发现那人却是平时很少接触的婶婶灵芝。
一头短发,身材瘦小的灵芝一屁股坐在了徳齐刚才的位置,笑道:“我刚听到你们阿爸给你们讲故事啊!今天有风,好凉爽,婶婶也在这边休息,给你们讲个故事。”
“好啊!好啊!”被“恐怖医院”氛围包围的孩子们巴不得立马换给喜乐一点的故事。
“你阿爸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住在南兮村地势最高的那个老古屋里,老古屋旁边有一颗需要四五个人才能合抱起来的大榕树,我们的房子比别人建得都高,那时候天气也像现在这样热……”灵芝抑扬顿挫的声调,时高时低的声音,轻而易举吊起了这一帮孩子的好奇,
“然后呢?”夜里孩子们好奇的眼睛也如星星一般闪亮。
“然后有个人,觉得屋子了很热啊,就跑到屋顶去睡,可能觉得睡觉不太舒服,所以他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屋檐外面乘凉,突然,啊呜……那个人哭了起来了。你知道为什么他会哭吗?”灵芝适当地卖了个关子。
“是因为他做噩梦了吗?”
“是因为他抽筋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猜测着……
灵芝嘴角扯出一丝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有一只老虎肚子很饿,它一直在村里转悠,大家都关着门窗,老虎进不去,抬头一看,半空中有一直手臂伸出来,老虎就跳了起来,一口咬掉他的手。就像你脚这样伸出去……”
灵芝指着武宁儿那超出竹席外在半空里晃荡的脚,低声嗤嗤笑了。
这一指出,吓得武宁儿马上把自己的脚缩在竹席里面来,惊吓的眼神看着婶婶。武宁儿吓得忘记思考老古屋,大榕树和老虎有什么关联,那个人的手为什么会伸到屋檐外。
灵芝一看吓到了武宁儿,摆了摆手,说道:“瞧你胆小的,这个故事假的了,骗你们的。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是真的哦。”
小孩子们一听是假的,原本紧张的神情都放松了下来。
灵芝又开始讲起了故事来:“有一个女孩子,在寄宿学校读书,这一天,大家都回去了。女孩子家比较远,所以她就没回家,整个宿舍就她一个人。”
“睡得迷迷糊糊中,女孩子惊醒了,因为她发现旁边有人在盯着她看。”灵芝开始压低和拖长声音制造恐怖气氛。
“女孩子以为是小偷,便不敢睁开眼睛,装继续睡觉……过了一会,门传来一声响,有脚步声离去的声音。女孩子等了很久,才偷偷睁开眼,发现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着她,张开嘴,不断地掉下许多虫子在那女孩的脸上,嘴里一股恶臭,声音很沙哑地说道:“你睡在我的上面,我被压得很不舒服……”。女孩子立马吓疯了,后来人们才发现学校的宿舍楼是建在坟地上的。”说完,灵芝呵呵笑了两声,又悄然离去了。
望着月光下灵芝那渐渐远去模糊的身影,孩子们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武宁儿下定决心,以后坚决不要上寄宿学校,哪怕路途再遥远。
“三姐,你能不能陪我去屋子里,我想嘘嘘。”武宁儿悄声问身边的武炎。
武炎点点头。
两个人伸出脑袋,看到拖鞋整整齐齐摆放着,确认没有东西从竹席底下伸出来,两个人才敢把脚伸下去穿拖鞋。
武炎和武宁儿手牵着手,朝屋内走去,昏黄的钨丝灯,让武宁儿不禁回想起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和孤单的女孩子。
突然,走廊里、客厅里、房间里的灯一下子灭了……
“啊……啊……”武宁儿和武炎吓得立马从屋内跑了出来,也顾不上要去小解了。
两个人气喘吁吁跑到门口的竹席上,拖鞋乱甩,急冲冲地靠近武英武君等人。
徳齐听到两声尖叫声,立马从屋里跑出来查看,发现武宁儿和武炎两个人在瑟瑟发抖。
“没关系啦,只是停电了而已,没啥好害怕的。”徳齐温和地劝解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从那以后,怕黑,成了武宁儿心里的一道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