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里传来那两声震耳欲聋的惊叫声,刚拐过屋角,准备回自己同村娘家的灵芝,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
清冷朦胧的月光衬托着灵芝嘴角的那一丝冷笑,让她整个脸庞显得更加阴冷了。
灵芝快步走回自己娘家,一进门就气哄哄地坐在竹制靠背椅子上,盯着床前那被拖得油光发亮的地板砖生着闷气。
三面围绕的木制婚床上坐着一位约160斤的胖妇人,妇人名叫金花,五六十岁,一头半花白的头发,方脸,倒一字眉,从脖子到盘坐的双腿,如一只大圆锥摊坐在木板上,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硕大”。胖乎乎的手用力地摇着一把蒲扇,因为她的“金孙”——阿风阿火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
“怎么了?不是回家拿换洗衣物吗?怎么还气呼呼地回来了呢?”金花看着自己的大女儿灵芝,齐耳短发衬托得越发小巧玲珑,一副怎么吃都不胖的身材,气鼓鼓地坐着,犹如还未成年的儿童。
“妈,你说那个贱人,专生女儿的肚皮怪袁兰,凭什么日子过得越发有滋味了?”灵芝只有在自己母亲面前,才会不加掩饰自己的脾气和爆裂性子。
金花没有停下手中摇扇的动作,悠悠道:“怎么了?还对那户人家生上气了?我看她没啥地方值得你羡慕的啊!将来她女儿都出嫁了,还不是孤苦无依,孤独终老嘛!说不好百年后都没人到他们的坟头拔草呢!”
金花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她越把对方说的凄惨,灵芝心里越会好受点,只是平时这一招,今晚似乎失效了。
“哼,妈,你说凭什么他可以妻贤子孝,一家和睦?!”灵芝一想到刚才在陈武氏那老古屋拐角处听到徳齐和孩子们的谈话,孩子们嘻嘻哈哈围坐一团,袁兰放松休憩,一片其乐融融,心里就十分地不爽。
“德满什么时候能回来?”金花知道“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在灵芝心里是一根刺,但凡见到类似的情景,灵芝总是会失控!
“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灵芝恨恨地骂道,
金花用蒲扇轻轻拍打了一下灵芝的肩膀,骂道:“死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丈夫的!不管怎么样,他都是阿风阿火的父亲。”
灵芝不接这个话茬,脑袋低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床上早已酣睡的孩子。
金凤也停止了说话,整个房间沉寂得只有床底下那发着红色光亮的蚊香在烟雾袅袅。
“妈,我要报复,我要让她不得安生。你帮我!”沉寂得金花都打瞌睡了,灵芝突然发声。
“报复谁?为啥?”金花望着眼睛突然炯炯有神的灵芝,有点突然转不过弯了。
“还能有谁?我过得不好,别人也别想好!”灵芝恶从胆边生,霸气十足道。
母女二人便压低声音,一阵交头接耳,商量着第二天的施行计划。
第二天中午,烈日当空,刚放学回家的武宁儿便发现自己家门口围满了好多邻居,大家表情冷漠地站在旁边,嘴巴却一阵叽叽喳喳。
武宁儿奋力挤开外三层里三层的人,发现自己家厨房门口居然成了中心舞台,一个胖得如一团球的妇女横梗在自己家厨房门口,完全不顾忌地上泥土是否混有家畜的粪便。
胖妇女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汗水,反正一张脸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是水,两只如蒲扇一般的手在眼睛处掩盖着,外衣已然凌乱,纽扣解开了几个,露出里面肥硕硕的肉,武宁儿一阵嫌弃,这老奶奶长得太像某种家畜了。
两只脚光溜溜的,鞋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肥胖妇女如哭闹要糖的孩子一般,两腿乱蹬,嘴里嚎着:“快来看啊,就知道欺负孤儿寡母,没天理啊,老天爷怎么不劈死这些人啊……你们大家给评评理,偷我女儿的东西,还不准我找她理论,把我老人家推到在家……我的腰,疼死了……我要残废了……良心被狗吃的贱女人……你不得好死……”
“真没想到袁兰是这样的人……”有的邻居悄悄说道;
“看不出来医生的素质也那么低啊!”又一句话传进了武宁儿的耳朵里,
武宁儿一下子火了,说自己皮,说自己蠢都行,但就是不允许别人诋毁自己的父母。
武宁儿蹭蹭噌地走到了那胖妇女身边,冷冷地盯着依旧在鬼哭狼嚎的胖妇女。
本就在假嚎的金花感觉道一片阴影投射在自己的脸上,阳光貌似没那么刺眼了,慢慢移开手掌,盯着那个一头短发的女孩子。
金花停止了嚎啕大哭,继续抽噎哽咽着,她知道这就是袁兰和徳齐的第五个孩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她丝毫不在意,今天只要搞臭袁兰和徳齐,目的就达到了。
武宁儿看着金花那做作的样子,心里反感意味更足,俏声道:“老婆婆,你要哭丧,麻烦到自己家里哭,挡在我家厨房门口算什么?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金花一听这伶牙小俐齿,自己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欺负一个孩子,便又伤心地哭天喊地:“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诅咒我早点死,我这老婆子怎么这么可怜啊……有人生,没人养嘛……这孩子的嘴,也太恶毒了,呜呜……”
武宁儿一听金花明显就是骂自己没家教,更加气愤,离金花更近一点,顺带用前脚掌去压着金花的腰腹部地皮肤在地上摩擦,反正她衣服宽松,躺在地上,衣服差不多盖住自己的脚,周围邻居也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
金花突然感觉到自己腰腹部的肥肉有点疼痛,知道这死丫头趁机找机会能修理自己,想着能赢回一点场子就赢回一点场子。
金花一边哭喊,一边朝袁兰他们的厨房门口翻个身,离武宁儿地脚一个身板的距离,心里暗爽:“哼,想和老娘我斗,你还嫩着点。”
武宁儿见金花趁机逃离自己的魔爪,再朝金花一步,冷声道:“你起开不起开?别死赖在我家耍无赖!臭不要脸,耽误我吃饭,下午还要上课呢。”
“当贼还又理了啊?读了书还能做贼,你这书也读**里去了。我不起,就不起,有本事,你踩死我好了。”金花看闹了许久,正主一个个都不露面,就一个小屁孩出面,再不闹狠一点,一会看戏的人都该散了。于是骂街的话,就越发难听起来,分贝,也越发高亢。
看着满身油腻,脑满肠肥的女人添油加醋一般地撒泼,武宁儿忍着自己操东西打人的躁动,冷冷道:“踩死你?哼,你真以为我不敢踩上去?!”
金花心里已经开始要乐开花了,这死丫头,你敢真的当村里人的面踩我,那你这学就不用上了,这边闹完,一会我就跑学校闹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小小年纪是怎么歹毒法。
武宁儿刚抬起右脚,正准备狠狠踩到金花的肚子上,突然,嘈杂的声音传来一声冷道:“宁儿,过来,别和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
武宁儿听声音便知道是自己的阿爸,把原本准备踩到金花身上的脚踩实地面,顺从地调转身体,来到了徳齐身边。
周围的邻居见徳齐黑着一张脸站在最外圈,知道徳齐的火爆脾气,便三三两两准备散场。
“阿爸,那胖女人太过分了,说什么贼!谁是贼?”武宁儿依旧愤怒难平。
徳齐摸了摸武宁儿的头顶,拉着她的手,朝自己房间走去,轻飘飘甩来一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嘴巴长人身上,你管别人怎么喝粪水乱喷?!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咬回去吗?”
徒留一帮看众,是的啊!没做过的事情,你让人辩解什么!没做过,这三个字,就是徳齐给众人最有力的交待!
原来是金花自编自演的闹剧,众人顿觉无趣,散开了。
徳齐拉着武宁儿进到房间,武宁儿发现大姐、二姐、三姐,弟弟妹妹都围着袁兰,袁兰低垂着脑袋,在抹眼泪。
武宁儿一心疼,也靠了过去,轻声道:“阿妈,那胖女人来我们家闹什么?你别哭了,她就长着一张臭嘴巴。”
袁兰摸了摸眼泪,向武宁儿解释道:“她是你婶婶的母亲,今天中午我刚回来准备抱武源小解,你婶婶就跑过来说她丢了一只鸭子,问我看到了没有。我刚从地里回来,肯定没看到啊,就帮你婶婶找鸭子。结果你婶婶从我们家厨房的石条凳子下的盆里找到了一只鸭子,但那只鸭子是死的,她就说是我偷杀了她养的鸭子。”
袁兰想到这是第一次被人冤枉自己偷盗东西,忍不住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
武宁儿笨手笨脚地帮着袁兰擦眼泪,心疼道:“阿妈,阿妈,别哭,阿爸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过就没做过。”
袁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胖女人怎么躺我们家厨房门口闹?”武宁儿忍不住好奇,把这段笑话当故事听。
“我和你婶婶解释,她不听,就说我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就哭着回娘家去了。然后没多久,你婶婶的母亲就来我们家,一到厨房门口就躺下,就嚎着说我把她推到了,她扭伤了腰,再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了。我解释不清楚,后来你阿爸回来,让我们所有人在房间里呆着,不准去和他们纠缠。”
“阿妈,我们李老师教我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最好的阿妈,他们都是坏人,城隍爷爷会惩罚他们的。”武宁儿只能用袁兰的信仰来宽慰她。
袁兰看着身边一群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们,破涕而笑:“说的对,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怕他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