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娜听到武宁儿的保证，也就打消了给徳齐打电话的念头。等武宁儿把当天的作业做完，一边看电视，一边和武宁儿闲聊。

天色已黑，家家户户亮起了灯，袁兰差不多是村子里最后一个回家的人。

看着锅里还有大半锅的稀饭，灶台上放着一碟炒花生米，一碟芥兰菜，便向在外边院子玩耍的孩子们问道：“你们谁还没吃饭啊？”

按照惯例，同样比例的水和米，煮出来的饭，所有人都吃过了，最多只能剩下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是袁兰特地多煮的，等大家都不吃了，用它和米糠及切碎的菜叶子一起搅拌了给鸡鸭吃，养出来的鸡鸭会比较肥美，而且也更有营养。

平常家里很少吃大荤，最多就是三天两头一次小荤，孩子们也都听知足，不计较，所以在一年中，有那么几次，袁兰会在鸡鸭养成熟后，在下雨天或比较合适的节日里，宰杀几只平日里自己精心饲养的家畜，配合徳齐每年给孩子们准备的鹿茸、高丽参等温和补气的药品，用一个小炖盅炖上几十分钟，给孩子们调理身体。

所以看每天剩多少饭，成为袁兰潜意识的行为。

“只有小五和您没吃饭了，阿妈，你快吃吧。”在陪武禅和吴娟玩追逐游戏的武英大声回答道，

“小五呢？天都黑得看不见路了，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呢？”袁兰嘟囔了一下。

“估计是在哪个同学家玩得太高兴，在人家家里蹭饭了吧。”武宁儿这个小吃货的德行深入人心了，武英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看着时间也早过了饭点，袁兰也不再说话，先天保自己的肚子，一会还得煮一锅地瓜和菜叶子的饲料，明天好喂家畜。

等袁兰吃完饭，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要刷锅洗碗了，袁兰突然有点犯难了，是继续放锅里，等武宁儿回来要吃的时候加热，还是直接把这些饭倒掉喂鸡鸭，武宁儿回来饿了，自己开个小灶？

思来想去，袁兰便朝外头玩耍的武英等人喊道：“小五怎么还不回来？英儿，你去她同学家看看，把小五喊回来，再不回来，饭我就倒掉了。”

“好。”武英乖巧地应着，便朝远处跑出，后面跟上了武禅和吴娟两个小尾巴“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大半个小时过去，武英带着武禅和吴娟一脸惊恐跑到厨房，气喘吁吁道：“阿妈，不好了，我跑了小五好几个同学家，小五都不在他们那。后来我问了同村的好几个孩子，他们说下午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小五。”

袁兰手中在切菜叶子的刀一下子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袁兰完全顾不上那刀掉地上，是否有伤到自己的脚，拔腿就往自己房间里冲。

徳齐正在灯下看着医书，看着袁兰一脸担忧地冲进房间，合上书，问道：“怎么了？”

“小五到现在还没回家，也没在她同学家，不知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袁兰说到最后，脸色都有点发白，不敢往下想。

“别急，我先去给她大姨打个电话问问看。”徳齐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穿外套，直接穿着背心短裤就朝小卖部跑去……

五分钟不到，徳齐一脸严肃地回来，对袁兰说道：“打了三个电话，一直都没人接……这样，让君儿和炎儿照顾武禅和武娟。你带着英儿去村里她所有的同学再问一遍，村里没有，就到隔壁村小五她同学家问问看。我顺着去学校的路找过去，再到她大姨家也找找看。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电话给武二爷，让他告诉你的。你要是有什么发现，也到武二爷那打你姐的电话。把消息留给她，我到了她家，自然就会知道。”

说完，徳齐快速穿好外套和长裤，拿起常年压在枕头底下的手电筒，一把冲进了夜色，袁兰也拿起另一把手电筒，把孩子们做个简单的安顿，带着武英一家一户敲门去了。

徳齐快速来到村口，先绕着平和桥的几个桥洞和那口深水潭看了两个来回，确定没有武宁儿的身影，稍微放松了一下心神，拿手术刀的手此刻紧紧握着手电筒，忍不住爆出了条条绿色的筋络，牙根紧咬，双眼冷静地盯着那蜿蜒而下的小溪。

去学堂总校有两条路，一条是沿着山脚开发出来的山路，比较宽阔，平常也就拖拉机会从那边走，这一条路枝叶茂盛，临近山脚，人一走进去，便会被遮挡住身影，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边的情况，大白天，大人都这条山路，都有点胆战心惊，更别说孩子胆子小，一般很少有孩子会走那条路。

另外一条就临近溪边那一条一人多高的土路，这是孩子们平常去学堂总校的路，每年雨季，溪水都会暴涨，淹没农田，村里人特地加高加固的，小溪靠近土路的这边种着许多柳树，而小溪的另一边，因为临近国道，搭建了很多商铺，商铺的第一层是用乱石夯实的地基。

因为溪水暴涨，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种子，许多年下来，靠近商铺的那一边，居然长了许多芭蕉树，芦苇……

徳齐快速地走着，恨不得手里的手电筒变成一个十万伏的照射灯，这样柳树下，芭蕉树林，芦苇荡里，溪水深处，所有的情况他都能看着一清二楚，但他又深怕自己看到了不想看的情景。

压抑着心里的躁动，甩掉脑袋里不时冒出来的不好想法，徳齐把三十分钟的路程压缩成了二十分钟。

到了学校，一片漆黑寂静，就像一只张开大嘴的怪兽，静静地趴着。

徳齐先是跑到了武宁儿的教室，从玻璃窗往里把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探照完毕，没有发现武宁儿的身影，整个学校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就剩下一个地方可以查看了。徳齐又马不停蹄地走向武宁儿大姨家。

刚到拐角处，便听到武宁儿的笑声。

徳齐一颗高高吊起的心突然松懈了下来，对自己之前的高度紧张和担心有点自嘲——我怎么会忘记了我的小五不是一个没分寸的孩子！

不过这一次，让我和她阿妈这么担心，兴师动众的，一定要给这位小姑娘好好上一课！不然以后怎么还了得！徳齐暗暗下定决心，调整了一下呼吸，走进了武宁儿大姨家。

“阿爸……”正在莲娜说笑的武宁儿一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人，脸上写满了惊恐……

“这么贪玩！放学后不知道回家？就算要在你大姨家做客，不回家也要征求我和你阿妈的意见！你这样，知道家里为了找你，乱成什么样子了吗？”徳齐沉着脸道，

武宁儿没想到事情会严重成这个样，忙成沙发上下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乖巧地走到黑着脸的徳齐身边，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口。

莲娜看着“暴怒”状态的徳齐，又看着脑袋都快低到胸前可怜兮兮的武宁儿，鼓起很大勇气，低声说道：“姨父，宁儿说有拜托村里的小孩告诉你和阿姨说今晚住我家了，是不是那小孩子忘记和你们说了？”

徳齐心里略感安慰，武宁儿做事还是有点分寸的。收敛了自己给他人的压力，徳齐向武宁儿询问这件事，武宁儿低声说道：“二狗子和我保证，一定会和你及阿妈说我晚上在大姨家过夜。”

“他没有和我们说。”徳齐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一个保证上，事情永远在自己掌控中，才是最保险的事情。”

武宁儿微微点头。

“那回家吧。”徳齐朝武宁儿伸出手，彷佛是怕武宁儿再从黑夜中消失似的。

“哦，对了，莲娜，我来之前打了三个你家的电话，没人接。这电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徳齐突然疑惑道。

“啊？我们没听到电话响啊!我看看。”莲娜连忙去查看客厅小茶几上的电话，然后讪笑道：“电话接头有点松了，难怪我们没听到电话响。”

武宁儿脑袋低得更低，打死她不会说，那电话接头是她故意拔出来，又轻轻放到卡槽里的，伪造成电话一直无恙的感觉，就是为了防止阿爸阿妈打电话来催她回家的，她没想到她阿爸为了她，会直接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