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辉,红玉如霜。
安道阳在红寂楼前已经站了足足半个时辰。
红寂把玩着漏玉戒,这漏玉戒的惊艳之处不单单是在那颗纯粹无暇的红玉,更重要是那鬼斧神工般的黄金网。
这是整块黄金雕刻出来的宛如鸟巢一般的形状,最让人不解的是那颗红玉是如何镶嵌进网中的。
整个戒指没有一丝一毫拼接的样子。
当年水墨将这个戒指送给她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姑娘,是否要奴婢把安掌柜请回去?”
“不必!”红寂慵懒的起身,走向身后的净房。
“让他等着吧,准备沐浴!”她补充到。
这个安道阳真是个纸老虎,在宴上那一副色胆包天哪里去了,此刻就来认错了?这么容易就便宜他。
他做梦!
“对了,去和云掌柜他们说一声,在绿芜居等候,小姐要见他们。”
“是!”
今晚云千叶和舒羽算是第一次主动站出来挺水墨,容昭毓不傻,她已经看出了现在的形势,肯定会有所调整。
明天的对账日,势必会水火不容,硝烟弥漫。
红寂等这一刻可是等了三年了,三年的默默无闻,委曲求全,只为明日一招得手。
想到此刻她不禁又再次感觉到水墨的强大,运筹帷幄,没有一次失手。
……
相比较莲华院可就热闹多了。
姜善,容昭远为首的十几个掌柜坐在正堂,正讨论的激烈异常。
容昭毓慢悠悠的喝完一盏茶,拿出帕子轻轻拭去唇边并不存在的茶汤。
她扫视一圈堂中的众人,重重的放下茶盏。
顿时堂中的人瞬间安静了。
“今夜叫大家来,就是好好讨论一下明日对账的事情,本来此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是有几位掌柜实在太不小心,叫人抓住了把柄。”
容昭毓说完瞥了一眼容昭远。
大家瞬间心下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其实此事您大可不用担心,不过就是一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
“你没听到今夜这个小姑娘口中说的话吗?三年不飞,一飞冲天,还有今夜突然出现的那个小女娃大管家,竟然是熙王爷的妹妹,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姜善劈头盖脸一顿削。
“话虽如此,但是她手上能有什么筹码?”容昭远终于开口了。
“这是今夜老夫人招大家来的原因。”容嬷嬷补充到。
“依我看,她无非就是拉拢了云千叶和舒羽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掌柜罢了。”
“若是果真如此,那事情就简单了,和往年一样,少报五成的利润不就可以了吗?看她能耐我们何。”
容昭毓听着这些讨论,只觉得脑袋疼,若是事情真有如此简单她还需要招他们来吗。
看来这些年把他们养的太没有忧患意识了。
“这个小丫头的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三年里她手上的筹码越来越多了。”容昭毓打断他们的对话,插了一句。
“虽然还不足以与我们抗衡,但是这样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如……”容昭远做了一个自刎的动作。
场中的人一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是掌管一方的大掌柜,手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条人命,但是这次是和当家掌印作对,想到要把这样一个小姑娘除去,心下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今夜来的人都容昭毓的心腹,他们早就在一条船上绑着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容昭远说话毫无顾忌。
但是这种事情再怎么样,也应该有所避讳。
容昭毓颇为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但是下一刻眼神中的不满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认同的眼神。
其他掌柜在心中权衡之后,也作出了选择,与其整日忧心忡忡,还不如豁出去做一把,下半辈子就无忧了。
当一群人有了共同敌人的时候,总是无比的团结。
“但是明日的对账日不能动手,我们要先摸清楚这个小姑娘手上到底有什么筹码。不能打草惊蛇。”姜善补充道。
容昭毓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每当面临抉择的时候,他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看来当年那次出手救了他是正确的。
容昭远眼神犀利的瞪了一眼姜善,他不过就是老太爷身边的一条狗,为何总是能被容昭毓赏识,而她对自己总是那么不冷不热。
“账目有问题的,先把那些亏空银两补上来,等解决了这个麻烦之后,再还给你们就是。”容昭毓环视一周,当是警告也当是命令。
容昭远垂下眼眸计算着。
他账上亏了两百万两银子,如果要补上,那他的家产一半都要冲抵进去了。
“诸位放心,你们这一生为了水家鞠躬尽瘁,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们,等修儒做上了掌印的位子,他肯定会十倍百倍的报答各位。”
这一句空头支票果然有用,利益面前,众人不疑有他,纷纷表示愿意。
容昭远一时心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好,我必然把账目做的没有一丝一毫差错。”他率先表态,容昭毓的决定他总是第一个支持。
其他掌柜也纷纷附和。
这一场算计终于在午夜时分达成共识,而没有在场的安道阳也已经被告知了众人的决定。
他在院外站了两个时辰红寂都不曾理他。
他心下很是不快,不仅仅是因为红寂没有见他,还因为他感觉自己仿佛只是众人手上的一枚棋子,只有遵循命令的命运。
但是他又无可奈何,如果这一次不能成功,那得罪了熙王爷这样一个罪名足够把他压死。
……
看着静悄悄的庭院,容昭毓一时有些失落,心中突然闪现那年他和老太爷大婚的情景。
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她的夫君虽然是个商人,但是气质出尘,文采卓绝。当喜帕被挑起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她的夫君,这辈子相伴一生的人。
他正一脸温情的看着她,温柔若水。
那一刻,世间所有都不及他夫君温柔的一眼。
此后他们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她总以为那就是一生的承诺。
可惜,男人哪里就是那么听话的人。
她总以为这辈子只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直到看到了挺着大肚子进门的那个女人。
他说那是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他只此一生只爱过那个姑娘一人而已。
那么自己算什么,这几年的温情算什么?
定然是那个女人勾引自己的夫君。
容昭毓突然起身“贱人!”
身后的容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捡起掉落在地的锦被。
“小姐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吧!”她转身端起案上正温着的安神汤。
“喝点安神汤,睡一觉就好了。”她轻轻拍着容昭毓的后背,仿佛像自己的女儿一般。
“华离,我恨啊!”
“小姐宽心,只要这次成功了,那以后再也不会有不开心的事了。”
容昭毓目光中没有了白日的犀利,只有深深的失落,和痛苦。
“小姐猜的不错,二小姐早就提前回来了,只是一直未现身而已,今夜我看见那个叫白芷流的小丫头时,就感觉到了她正是白日里冒充二小姐的人,白日里我在她身上下了香,今夜她来时我闻到的香味是一模一样的。”
“她果然有备而来!”
“华清回来回了话,亲眼看见二小姐轻功了得,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大公子,做好准备。”
“好!”
“小姐该歇息了!”
容昭毓转身离开,身后只有寂静的庭院,和一院孤独的月光。
她穷尽一生,都没能得到他的心。
……
缘分总是很奇妙,明知痴心错付,却总也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