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看着容昭远努力想站稳而五脏六腑阵痛的样子,想着这出戏到现在是该收尾了。
君逸做在一侧看热闹。
“我水家的产业,不需要心中朝着外人的人来掌管!容老爷,您掌管洛阳三年,私吞了多少水家的银子?我这有一本账,您可以看看清楚!”
水墨随手一本账本扔在他眼前,容昭远看着地上的账本皱眉。
他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账本。
安道阳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刚才他亲眼看到,水墨不过随手一下,轻轻松松就把两个黄位功力即将相撞的力量化为无形。
这是什么段位的功力,才可以如此轻巧。
“你别忘了!当年可是你亲自来老夫门口,求我收下这些东西的!”容昭远咬牙切齿,他此刻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痛不欲生,偏偏不能被看出来,若是被发现他身受重伤,很有可能今天就撑不下去了。
容昭毓放弃了他,如果他撑不下去,容家会彻底放弃他,到时候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现在在等,等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
“您忘记了,我是掌印!怎么可能许这种承诺!”
“哈哈哈,水墨,你卸磨杀驴!”一字一句,他愤怒的狂笑。
“那我是不是要说您血口喷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警告你,你今日对我的侮辱,他日我定要你加倍奉还!”
“没有他日了!”水墨站起身,拿着一旁的茶杯,缓缓走到容昭远面前。
她将茶盏端到他面前,慢慢打开茶盖。
容昭远脸色一点点发白。
她缓缓端着细细品了一口,抬眼看着眼前垂死挣扎的人,忽然抬起左手握住容昭远的下颚,右手顺势将茶汤灌进他口中。
容昭远惊吓加上内脏剧痛之下,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灌了一大口茶汤。
反应过来时他来不及大声责问,发狂一般伏在地上做呕吐状,用食指挖着喉咙。
堂上的人都是老江湖,一看哪里有不明白的,但是变故太大,一时间楞在当场看着容昭远。
“这是你带来的白骨愁,既然容掌柜要请我品尝一番,那容掌柜自己也应该尝尝味道如何吧!”
容昭远惊讶的看着她,这个女人,蛇蝎心肠。
“你,你,你怎么会?怎么会?”一连串的疑问,生死之间,有时候就是这般脆弱。
“你是要问我怎么会知道?容掌柜喜欢祖母院中的华静,大可向祖母求了去,祖母顾惜亲情定然会允诺的,可是你怎么能夺了人家姑娘的贞操,还狠心抛弃了她。华静不得已到我院中诉苦,说出你带了白骨愁,想请我品品。盛情难却,我只有喝喝看了,味道确实不错,多谢容掌柜!”
容昭远瞪大眼珠,他重伤之下又服了剧毒,白骨愁白骨愁,服用之后半柱香时间就会出现晕倒的现象,之后毒性会慢慢腐蚀全身筋骨,但药中带着浓厚的迷药,中毒之人只会感到全身疲软,不疑有他,哪怕再厉害的大夫都查不出原因,只会说是风寒之状。十日左右就会香消玉殒,如果剖开筋骨就会看到全身骨头都被腐蚀成豆腐渣的状态。
杀人无形,容昭远这药找的确实不错。
只不过这药过于珍贵,很难求得。
“你怎么会没事?”他挣扎着想找答案。
白骨愁,江湖传言,是没有解药的,卖药给他的人如是说。
“你忘了,我外公可是鬼医!”
她迫近他,一步一步,一字一句。
“你拿我的钱,我可忍!你辱我尊严,我可忍!你要我命,也无妨!可你不该动灼灼的念头,你们容家,不该动我水家的念头,哪怕是一个华静,也是我水家的人,你不知道,我护短吗?”
说完这一句,水墨再不想开口。
容昭远突然一口鲜血呕出,身体重重向后倒去,在倒下那一刹那,不知哪里身穿灰色长袍的仆从,倏然间出现接住了他,随后一前一后抬着他消失在了大厅。
所有事情,仿佛刹那间就完成了,而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娇纵蛮横的人,一个掌握洛阳最多的商铺的人,一个可以在洛阳呼风唤雨的人,消失了。
立刻有下人进来打扫,给燕景重新换上了案几,紫冷接过侍女端上的清水,水墨刚好回到位置,擦拭了手上本就没有的污渍。
“燕掌柜受惊了!”她看着惊魂未定的燕景,淡淡的关心。
“不,不,不敢!”燕景口不择言,转过头轻轻擦拭了额头上成串而下的汗珠。
“燕掌柜为水家掌管一方。打拼多年,劳苦功高,我不忍心您老来辛苦。您离乡多年,都说落叶归根,借着这个机会,您就举家搬迁回蜀中吧,我已命人去接您一家老小,算算日子,今日他们应该已经到您蜀中老家了,我体谅您思亲之情,这就随着安排的侍从回蜀中吧。以后没什么事,就别再进金陵城来,免得叨扰了自己。”
燕景楞在当场。
“燕掌柜,请把!”灰色长袍的侍从再次出现,燕景汗如雨下,随着汗流,一滴老泪随着脸上的沟壑流入汗液之中。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从椅子上起来,随着侍从慢慢走了出去。
日光把他的影子投到了地面,慢慢被拉长,他的身影,突然就佝偻了很多,一下子仿佛老去了一般。
姜善心中,莫名的不是滋味,下一个是不是就到他了,他已经完全猜不透这时候的水墨了,判若两人,狠毒,果断,锱铢必较,而又步步为营,筹谋周全!
堂上一时安静了下来,水墨看着燕景那孤独的身影,脑中就出现了他三年前在这堂上,逼着自己拿出五十万两白银,求他当掌柜,她至今记得那时下跪磕破了膝盖,白裙上鲜血直流。
而他,开心的数着这银子的数量,是够,还是不够。
容昭毓旧时的老人,都心思各异,但是都明白,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他们被容昭毓抛弃了,轻轻松松,就丢弃了,这更像是一个局,来时风花雪月,此时归于尘埃。
对呀,容昭毓再怎么样,不还是水家的人,血浓于水。
“二小姐,我年纪老迈,不能再为水家效劳了,特向您请辞,归家养老。”
“既是如此,那江掌柜在金陵游玩一番再行归家吧。”
“谢谢二小姐!”
“陈掌柜,我听闻您家中有老母八十有余,近日身体不适,自古忠孝难两全,我知晓您心中为难,帮您做了个决定,把老太太接到昆仑请外公亲自诊治,您这就收拾收拾,去照顾老人家吧。”
“这……是,二小姐!”陈宗心中一万只草尼玛奔腾而过,他心中暗骂,这个死老太婆,老了都还耽搁我前途。他不情不愿的随着侍从走了出去。
水墨看着安道阳,静静地等着。
他嘴角一抽,眼神深处,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三年前,在这大堂之上,他们一共十一人,逼着眼前这个当时不过十三岁的少女,拿出了水家的半壁江山,他们十一个人瓜分了这些珍宝,当然,最好的那一大半,自然是进了容昭毓的手。顺带着,容昭远当时看上了华静,而他安道阳,当时看上了水墨身边不过十四岁的白术,在容昭远的授意下,安道阳掳走了白术,和其他八个掌柜一起占有了她,第二日水墨查到线索之后,她拿着南海夜明珠三颗,换回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白术。
当日下午,白术清醒之后,自缢在了莲华院门口的玉兰树下。
也是后来,安道阳听说当时水墨哭断了肠,他心中还曾隐隐担忧。
此时,安道阳脑中突然出现了水墨和容昭远说的那一句话——
我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