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朱珠的眼泪这才落了下来,她又试图拨打那个捻熟于心的号码,静默了好久,她丢开了它。原来,他真的换号码了。
安魂咒响起的时候,朱珠正在洗澡,她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安魂咒又开始吟唱了。
“悦美人,有事么?”她问。
“唯一百货冬末服装大甩卖,有空没?”林悦道,“我冬天的衣服不多。”
“好。”朱珠看了看时间,“半小时后,门口见了。”
朱珠住在城郊,公车不多,出租车也少,车站等车的人不过三两人,等了好久,也不见一辆车驶过。
朱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这时候,往生咒忽然吟唱起来,朱珠便放到耳边,“哪位?”
有人看了过来,车站站牌的不锈钢挡板上映出了他的眼睛,那一双金色的瞳仁,夜色下,猫眼一样透出幽幽的光。
她边接听电话边往前走,远远的,他跟了上来。
很快,她就离开了主道,山路崎岖,她抬起头,那幢孤零零的老宅子依山而筑,漆黑的夜幕让它无形中透出一股诡异。
“好的。”她按下了一个键,然后,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看,他还跟着她。双手插衣兜里,她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
梅玖远远地跟着她,不敢离得太近,他想,看上去就和普通人差不多了,真是猪猪?他也加快了脚步,可是,她不见了。他站在石阶下,一幢木结构的房子静静立在上面,石阶残破,不少地方都杂草丛生。
即使如此,这幢宅子也固执地睨鄙身周的一切。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慢慢走了上去。
吱呀一声,虚掩的木门为他推开了,梅玖的心莫名有些不安,这时候,影壁后有一道浅淡的身影一掠而过,“等等。”他跟了过去。
朱珠赶到的时候,商场都快打烊了。
林悦好脾气地在店子里喝着茶,朱珠走了过去,她只装作没看见。
“车子半路抛锚了,”她可怜兮兮地抬起脚,“鞋子都破了。”
“别告诉我你是走过来的?”林悦自鼻孔里“哼”了一声,“那一车人都和你走过来的?”
“坐的出租车。”她脸色很差,呼吸很急促,真像是跑着来的一样,林悦便把杯子往她推了推,“还好他走了,否则见你这幅模样,我还真不好说话了。”
朱珠用手背抹了抹额头,全是汗。林悦便掏出纸巾递了过去,“真走的路?”
她“嗯”了一声,也点了一杯橙汁。
“打你电话也不通,刚要走,你又打了过来。”林悦道,“我约了他明日去我家吃晚饭。”
朱珠看了过去,梅玖走了进来,就坐在了隔壁的位置。
林悦“诶”了一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朱珠看了过来,林悦便“哼”了一声,“当我没说。”
“吃饭,”朱珠道,“当然,明天上你家吃晚饭。”
两人走了出去,林悦和她不同路,先拦出租车离开了。朱珠看了过去,梅玖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她便放慢了步子。
“原来你真是个江湖术士,”他咧了咧嘴,“小骗子。”
“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朱珠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我们很熟么?”
“你小时候,我还请你吃过冰糖葫芦了。”他真开始套交情了,“你那时比现在可爱多了。”
朱珠细细想想,真不记得有这号人了。
“我是梅玖啊,”他有些急了,“你不记得了,你还说长大后要嫁给我了。”
朱珠这会肯定这人是骗子了,她怎么可能为串糖葫芦就卖了自己?她看了过去,梅玖便递了一根木棍子给她,“这个,定情信物。”
朱珠不接,快步走了起来,他赶紧跟了上去,“猪猪,猪猪,看,我还记得你的名字。”
朱珠便在路边摊上买了三串糖葫芦,递给了他。
他不知所以地接了过去,一脸茫然。
“哪,还给你了。”朱珠道,“我不记得,不要再跟着我了。”
“可是,”梅玖拽住了她的手,“你家里也答应了。”
“我家里?”朱珠反手就是一巴掌,她想起来了,好像真有过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她顷刻冷了容颜。
他避开了,手也为她抽了回去,“曲家和箫家的婚事是早就定下了的啊?”
“我姓朱。”朱珠接口道。
“我不管,”曲梅玖道,“要不,你和我去你家里说清楚。”
朱珠的眼神很冷,他一开始不觉得,挨到后来,蓦地发现他移不开视线了。
“箫家答应的,你就去找他家啊。”朱珠笑得极淡,她又转过头去看着街对面的钟楼。箫家突然上门寻亲,七姑便多了一个心眼,当日箫家知道是个女孩并无太大反应,所以这边先拖着,那边就央人去打听。
“梅玖,你才多大,娶什么媳妇?”朱珠双手插衣兜里,说得自己都笑了。
他低着头,很有些可怜。
朱珠不为所动地看着街对面,“梅玖,他们是骗你的。”
“你乱说。”他抬起头来,“你家里人都这么说的。”
“我不知道他们答应了你些什么,”朱珠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总之,你记得我是姓朱。”她关上了车门,出租车司机看了一眼,她便道,“稻香佳苑。”
当当当,钟楼传出十一下的敲钟声,紫叶大道上的车还是川流不息。朱珠的手抖得厉害,出租车司机自车内后视镜看到了她的手腕,不由得一怔,隔了一会,他道,“小姐,需不需要报警?”
“谢谢,不用。”朱珠遮住了那鲜明的指印,“开车。”
出租车司机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曲梅玖怔怔地看了过来,那样的眼神让她的心不由得一叹,绿色的出租车一溜烟地远去,卷起了路边新鲜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