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面,有一个伸出去的宽大复道。
复道连接着另一座阁楼,中间有一座下行的楼梯,楼梯的尽头,停着一艘花船。
在下京,但凡有点名声的酒楼客栈,都是依水而建,像这个木制复道的布局,更是处处可见。
为的就是方便花船上的客人来往于酒楼和游船之间。
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当真是深深地遵循了以人为本的理念。
下了楼梯,一层檀木制成的踏板伸过来,秦若思步履轻盈地走过去,她竟然要和韩楚在花船上谈生意。
这艘花船名为幻月坊,有三层,底下船舱一层,甲板平面上有一层大厅,上面则是清倌人待的地方。
每艘船有且只有一个清倌人,其余艺伎人数不等,只有清倌人才能保得住接客的主动权。
在秦淮河上,想要卖艺不卖身,就得有非凡的本领。
进入第二层大厅,这里竟然没有姑娘,全是各大门派的弟子。船舱底下也没有娇喘声,简直不像是个花船。
第三层的设计,除去了中间地板,让第二层的客人们,能一睹清倌人那美妙的容颜。
清脆的琴音在耳边流淌,恰似最上等的丝绸在耳边拂过,令人心醉神迷。
韩楚抬起头,上面正在弹琴的,是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少女,穿的很像邻家少女,除了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多一寸肌肤都不肯露出来。
她的姿色更是艳丽无匹,身后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侍女,容颜起码九分往上,放在其他船上也能做清倌人。
可是在她这里,也只是两个侍女而已。
她就是凤雪柔。
韩楚仔细瞧了秦若思一眼,再瞧了她一眼,心中有了决断,又是一个熟人。
十分便是人间美女的极致,但她们像这种层级美女,已经超出分数的范畴,不能定量,只能定性。
由于主观影响,单看一人,是很难分出高下的,非得把她们摆放在一起,才能分清更中意谁的风情。
单论姿色,秦若思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极致。可是凤雪柔比她还要胜上一筹,又是一个天外来客。
韩楚可以叫她凤雪柔,也可以叫她,太平。
一曲琴音流转到终点,大厅里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是秦仙子回来了,嗯?血手屠夫!”
说话的是五虎断刀门的彭少主,是个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
秦若思一皱眉,轻轻地说道:“韩帅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们这次营救计划,还要依靠他的力量。”
“仙子此言谬矣,我们这里齐聚了五湖四海的高手,具是人间英豪,哪里用得着他出手?”彭少主冷哼道。
韩楚悠哉悠哉地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同桌的人不约而同起身,他们才不会和屠夫为伍。
倒也清净。
自斟自饮一杯,又倒了一杯酒,轻轻巧巧往三层一丢,落到凤雪柔身前的桌几上。
凤雪柔是天边的明月,寻常哪里会轻易现身,这次肯出面,也是应了慈航静斋之邀。
众人皆以为韩楚会唐突了佳人,令凤雪柔不喜。
那想到凤雪柔一脸惊喜地举起酒杯,和韩楚对饮一杯酒,好像是在喝洞房喜酒一样。
两团红晕升起,渐渐下延,顺着雪白的脖颈,没入衣领之间。
那些看呆了的男子,不自觉间,半拉屁股离了座椅,拼命伸着头,像是在看戏的呆头鹅。
韩楚和凤雪柔对视而笑,像是多年的老友见面,他乡遇故知。
“这,这,这……”彭少主脸涨得像块猪肝,连连倒退着,一屁股坐回去。
椅子腿不知什么时候被斩断了,直接摔得七荤八素,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还英豪,韩楚放下心来,冯全都能把他们玩得死死地。
秦若思心中轻叹一声,这人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谁都知道这是韩楚动的手脚。
告罪一声,走了出去,有些事情,只能单独谈了。
款步踏出船外,秦若思叹了口气,声音竟然有些凄婉,“韩兄,你这是何意?”
久久不见回答,秦若思转过头,忽而发现韩楚根本没有走出来,他竟然光明正大地在和凤雪柔眉目传情!
秦若思忽然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邪火,真想把这艘船给凿沉。
就在她即将走火入魔之际,通明的剑心把她拉了回来,暗念一声佛号,真是冤孽。
她纵身一跃,踏水而行,飘然而走。
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堕入情关。她是注定要闯一次情关的,韩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能是现在。
修行大于一切,她必须去找自己的师父帮忙,救援活动只能暂且放下。
花船里,老鸨窥视许久,终于走了出来。她笑眯眯地,这些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尽是大肥羊。
老鸨故意把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天色,笑道:“时候不早了,今晚谁能和凤姑娘把酒言欢,就看诸位大侠的财力。”
凤雪柔已经退了下去,她躲在一扇屏风背后,悄悄地看着韩楚。
她也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记得的东西不多,韩楚便算一个。他是她梦中的常客,十场梦境,七次拜堂。今日梦中情郎有缘而至,她自然是欢喜万分。
韩楚摸了摸身上的钱袋,身上的零花钱不多,也就六万多两银票,花出去,不心疼。
“五百两是我们幻月坊的老规矩了,诸位少侠开始吧。”老鸨笑道。
“一千两!”彭少主一脚把老仆踹翻了,不就是门内半年的开销么,出得起。
“三千两,我们天水林家二公子对凤姑娘倾心已久,还望各位抬爱。”
天水林家也资助了一方义军,规模比韩楚小不了多少,他一出口,九成的人便放弃了争夺。
“六千两,我们晋阳许家可不怕你们。”
晋阳许家是亲自下场,尽起家族底蕴,雄据晋阳,有十万大军,堪称义军第一人。
“九千两,你们许家养兵那么多,还舍得花这么多的钱?”林家二公子怒道。
韩楚感觉脸上有些灼热,抬头一看,透过屏风看到一只焦急的美眸。
于是朗声笑道:“前些日子,有人觉得韩某的人头只值一百金,今天韩某就用自己三颗人头,换得凤姑娘一夜良宵。”
三百金,一万八千两,一群穷鬼被砸得眼冒金星。
“五百金,我们晋阳别的不多,有的是钱!”
老鸨听得心花怒放,差点想要以身相许。
“一千金。”韩楚眼皮都不抬,拍出六万两银票。
再不够,大不了动手抢人,谁还没当过响马。
众人看着桌面上厚厚一打银票,羞愧得低下头,真的是挥金如土。
许家人的那五百金,都是要质押一些宝贝,毕竟谁也不会把巨额银票揣怀里。
“钱多了不起啊!”众人怒道。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六万零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