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没了爹娘的身影,却胜传爹娘的名气。
今日便是杨雨的生辰。还没到生辰这日,山庄就已经来了许多人了。经过洛桑沃苦思冥想了几天几夜,寻遍古书古籍。终于从山下二狗子口中得知,小镇上“珍花楼”近日得了一株宝贵的兰花,他们大放厥词如何如何珍贵,眼下正是拍卖的时候。
洛家山庄,洛桑沃在房中翻箱倒柜,捣鼓攒了好几月的钱。
她还想从高明哪里借些钱,可是高明这小子一到关键时刻便不见人影。洛桑沃只得和妹洛借了点钱,然后跨上袋子,提着二狗子财大气粗进了珍花楼。
珍花楼名如其实,楼内花种繁多。团团簇簇的,引人遐想。楼内装修成圆形,各种花依楼而立。那些花虽没有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却是个个都是珍品。无论文人、粗人都要来风雅一番。
不过,许它再多金贵美丽,洛桑沃依旧不为所动。一心只想瞧一瞧那被抬哄的兰花。
幕名而来的人渐渐多了,洛桑沃一脸担心,心中深深怀疑这珍花楼站不住这么多人,如果人太多,楼给挤破了那怎办?就在她想着怎么逃跑时,楼里的掌柜才露出他那迟迟不到的脑瓜。
胖胖的掌柜小短手一招,台下稍微静了些许。“各位——各位,老店有幸得大家抬爱,在今天这”
台上老掌柜自认为礼貌地寒暄几句,台下人们嘈嘈杂杂。洛桑沃趁机将大脑放空。
只听一声“奉兰花——”
顿时,嘈杂楼内静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偷偷入鼻来。这香味顺着鼻尖滑入鼻孔,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口中,喉咙,好像有香甜的东西撩挑着。继而来到大脑,大脑瞬时感觉轻快无比。这感觉仿佛到了鲜花盛开之地,使人忘了一切烦忧。
好兰花,白雪似的花瓣白光熠熠生辉,翠绿叶子细长如水,引得人心宁静。葱葱郁郁几只却像将世界纳入安静祥和,仿佛幽深峡谷里遗世独立的仙子。
其他人赶紧喊价出口。洛桑沃不慌不急开口报了几个价,吓得在场人不敢再出声。见在场之人默声,她洋洋得意地屁颠屁颠上去。
正当在她因为胜券在握跑向兰花时。她的死对头李老四开出比她高得多的价格。李老四这人,刚才没有让人注意他,为的就是在洛桑沃自以为可以放心带走兰花时好让她难看。
想着自己存了几个月的钱已经不足以使她“理直气壮”时。在场的人因为刚才洛桑沃嚣张的几次报账,都对李老四表示支持。洛桑沃一脸不满气息冲向李老四,似乎要用眼神的锋利逼退李老四。二狗子狗腿子似的大声吵着李老四“李老四,你作死啊!这位可是洛家山庄洛修的女儿洛桑沃,你敢跟大小姐叫板,小心她打得你屁滚尿流。”二狗子不愧是洛大小姐的跟班,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的。
经他这一说,洛桑沃仗势欺人直起腰板。他从小被洛桑沃欺负,却还爱与她作对。想要和她挣个高低,这就是存心找虐。
在场的人一听洛桑沃爹的大名,纷纷露出羡慕崇拜之色。立即调转方向对洛桑沃打气向着她。因着我爹过去那些岁月一直帮助他人,金盆洗手经商又帮助居民致富。他们就一起劝李老四放弃这株兰花,就连掌柜的也加入。李老四再次气得跺脚。
果然还是老爹管用。
洛桑沃喜上眉梢,又再次屁颠屁颠上去取走兰花。
“一两”忽然,浑厚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悠悠传来。
谁怎么找死!一两,姑奶奶也没有这么嚣张。洛桑沃刚要开骂,因见对方衣着虽素却也华丽,关键还一身贵气。一时间让她这个乡野小丫头爆不了粗口。对方小厮拿出一个明晃晃的令牌开口道:“我家主子乃是镇南王世子”
她只好将那骂人的话吞回。
这威严的语气,绝计不是这等人可以拥有的。
一语击起万丈渊。在场所有的人恭恭敬敬下跪问安。洛桑沃不解地站着,在考虑要不要跪时,那个世子开口:“都起来!既然这里是拼爹的地方,那我也来拼一拼。”
这不可置否的语气,却说着这般无赖的话语。
啧啧。真让洛桑沃不爽。
镇南王世子手持一把素绸扇,一身白衣,远远看上去长得也是模样俊秀,哎!怎么说出的话那么欠揍。“我说你也是样貌具佳,看你身着也不菲,为嘛要和我抢。”洛桑沃气势汹汹仰头大叫。
世子灿然一笑,十分高傲地撑开扇子道:“小姑娘,听他说你是洛修的爱女,那你母亲可是叫杨雨。”他素扇指了指二狗子,优雅收回扇子。
也是十分高傲。
难道他特别崇拜我爹娘,不知为什么洛桑沃脑里冒出这个法。“嗯,要怎的?”
“没什么。”他傲慢回了怎么一下,继而对掌柜说:“掌柜的,我用一两银子买这盆花送给洛大小姐。”说完,他转身继续高傲地离开。
洛桑沃傻了,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我需要他多此一举吗?他有钱有势,为什么要这样?”洛桑沃疑惑问二狗子,二狗子自然不解摇摇头。
难道他想引起我的注意,借此帮他向我爹拜师,以习得一身好武艺。
可是我爹娘连我也没教。洛桑沃想了半天。
在场的人也非常不理解他的做法。他就这样在众人惊奇的眼光中离开了。
她赶紧吩咐二狗子把她的花带走,自己就去去堵住他给他讲清楚,以免误人子弟,耽误他人时间。“世子,你等等”话说他们走得也真的是快,要叫住他们,洛桑沃这三脚猫的功夫才勉强追上。“你们不是要拜师吗?怎地这样快!”
看他们步履轻松,步伐轻盈,这一身的功夫肯定不赖。
离这个世子近了,她才将她这在深山里看世界的眼睛看清这世上有这般俊俏儿郎。星眸里透着睿智,高挺的鼻梁大概能放上几两银子。脸未施粉却比烟花楼的姑娘还美上七分。他可比镇上张麻子的妻子养的情人还俊,就连季叔的儿子也要逊上三分。
洛桑沃大口大口喘了喘气“世子,你比王麻子家媳妇的情郎还妖娆。”她脑一闪,竟然说心中出这般为难人的话!
噗呲——他身后侍卫憋不住还发出怪声。
“什么?”世子一脸疑惑。
趁他未听清,洛桑沃赶紧改口。“我是说你权势已经这样大,再者我瞧你功夫不错,就算要打架也没有打得过你和身边这个侍卫”,他身边这个侍卫功夫确实好,一身强大的真气直逼人。“再说了我爹现在早已退隐江湖,就连他亲亲的宝贝女儿我也不教。我好心告诉你别费心拜师,既费时费财还又费力。”
什么眼神?他居然用一幅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洛桑沃说:“洛大小姐你误会了,我帮你买是因为你以后会用得上这些钱的,不,应该再也用不上了!”
“什么意思?”不等她回味,世子已潇洒离开了。在她们这个穷乡僻野的地方,他一个高贵的世子为什么来这里?还特意问了我爹娘名号?最重要的是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奇怪,真是奇怪。
“大小姐,花来了”二狗子气喘吁吁拉扯着他那嗓子喊。他总算追上了。
来不及想清楚世子的话,洛桑沃就再次让二狗子将花送回山庄。因为她要买妹妹的发簪。妹妹体弱,每次外出洛桑沃都会带好玩的东西给她。这可使她欢喜半天。
刚从山上出来,没玩个尽兴洛桑沃怎么会早回。再说,娘生辰,到时候,远的,近的,有头面,没头面的,都会来贺寿。人多,礼也杂。不如晚上回去,现在就该让高明好好显显本事。
曾经洛桑沃以为她可以就这样在爹娘的羽翼里胡闹一辈子。可是她多想了。命运不会这么偏心,它给了我爹娘风风光光半生江湖侠情,肯定不用让他们这样顺遂下去的。
如果那时洛桑沃可以好好品味世子的话,并把那天一切遇见的原原本本告诉洛修,也许她会就这么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彼时,洛桑沃十分喜爱这句子。后来方知“早岁那知世事艰。”
亲娘生辰,洛桑沃如往常在外疯耍一天。
约莫亥时,客人应该到全,正是吃酒时分。这时回庄,没有烦人礼数,也没有头疼的应酬。
从山间小屋准备从一条非常隐蔽的路溜回山庄。
借着月光,庄子上哔咻哔咻的烟花与红通通的烟火将庄子映射的煞是风格。
因着是娘生辰,山上护卫都去吃酒。山路间植物也被人践踏得不成型,可见来人很多。
天上圆轮招引几颗黯淡的星光,即便是庄子上烟火也没有那么耀眼。路上越来越静,下脚之处全是他人脚印。这脚印还这么整齐,有力。
就像,就像训练有素的。
忽然,一个惊天雷劈闪在她的脑门上。
步伐加快向前。庄子已经停了烟花,烟火却比刚才更红火。
快靠近时,翕忽传来兵器想接的声响和人死前的哀嚎。
洛桑沃心中大呼不好。拼了命冲上去。
她永远也忘不了进入山庄时,那些被一刀批在头上,头与身体相离的场景;有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被一剑贯心的悲鸣。他们中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轻易夺去性命。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无一幸免。
这些人何其无辜,他们仅是参加一次宴会就遭此血光。
“爹——,娘——,你们在哪儿?”
他们边杀边放火,原本井井有序的山庄一片狼藉。杯盏竹著七零八落,座椅桌子破碎不堪。
汩汩的血像沸水一样从他们的身体里滚出,煎熬破败的一切。耳边响起霹雳扒拉的声音。刀光剑影以恶火为背景,表演一场肆虐蚕食一条条生命的节目。火光以黑暗为幕,遮掩这残忍的一切。
不知如何躲过杀害,也不知手臂上怎么多了几条伤。只记得一把把染血的利剑,冷刀在洛桑沃眼前挥舞和一个个死在她面前的仆人。
当她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获救了。
她正和季叔一起往下后山的路上逃脱。
洛桑沃喊着沙哑的声音:“季叔,怎么回事?爹娘呢?庄上怎么回事?”抓着季叔的手,将所有力气用在了手上,因为她的双腿已经害怕得虚了。
季叔摇摇头,血污的脸上满是悲伤。“小姐,庄上的人已经死了。洛先生和夫人也没了。”季叔痛苦地低下头。
不,不,不。
这是假的,爹娘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已经不在了。啊啊啊!眼里的泪水疯了似夺眶而出,嗓子发出风暴般哭泣。
庄子上渐渐没了喊叫声。
洛桑沃木讷跟着季叔他们逃命。
快出山时,他们遭到阻挠。
季叔他们拼命地保护洛桑沃逃出。可是敌人实在太强了。
他们停了下来,挡在洛桑沃面前。季叔面色沉重对她说:“大小姐,我们这些人的命全是洛先生救下的。今天山庄遭此劫难,谁也没有逃出。但是幸好小姐你还活着,待会儿你千万不要出声。待他们走后你一直往北走去清县,找一姓顾姓的母亲叫赵武英的人。她会帮助你活下去。”季叔说着把一把精致的带鞘短弯刀交给她。
“呜呜呜,不,季叔,我们一起去。呜呜,季叔我一个人怕,你们和我一起逃,我们,我们一定能逃的。季叔”
“小姐,我们逃不掉的。他们有备而来,不把我们杀尽,他们不会罢休的。”
“季叔,他们是谁?还有今天是怎么回事?”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她怕到死她也不知道仇人是谁?她想要知道是谁可以把鼎鼎大名的山庄给灭了的。
季叔回应的却是摇头。
沙沙!敌人来了。
洛桑沃赶紧拉着季叔和其他人“快走,我们一起逃。季——”忽然季叔点了我的穴道,封了她的声音。他们一起把我搬到隐蔽的地方,向洛桑沃弯腰后他们提剑离开。
他们此去是为送死的,为护住她而死。看着他们悲壮而去的背影,只恨自己没有好好学武,潜心学习上乘武功。在这生死之际,却要他人用命换一条生路。
啊——
我洛桑沃何德何能让他们用死为我换活路。
他们在死前用拼尽了全力,洛桑沃可以想象他们死前的勇敢与决绝。空气中飘来浓厚的血腥和悲壮的就死声音。
直到打斗声结束很久,敌人清理了一下确定无活口,他们才离开。
从她逃出,时间过去很久了。
好安静啊!刚才的嘈杂,蜂鸣般的声音没有了。就连往日爱凑热闹的山间动物也闭上嘴。
一切静得可怕。
他们到底是谁?为何和我洛家有如此深仇大恨?为何要选这天?要选在这么多人?
还有白日的世子那话?
她一动不动地躲着想,口中紧咬牙齿。
洛桑沃眼中泪水直掉“此后,这世界上便只剩我一人了,我的亲人都死了。我恨,如果可以我想化身恶魔,就算以灵魂交换,就算要我下九幽,我也要咬碎啖食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