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罗殿。

“魔尊，长留那边的消息，慕凉清和翎千霜去尸山寻苍玉了。”彦月向主座上的夜阡尘禀报。

“居然是尸山？那可是个好地方。”夜阡尘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彦月自然不知这尸山究竟是何地方，不过却也是下意识地向夜阡尘陪笑献殷勤。

“彦月，咱们的毒还没放干净，你的掌门宫羽也没拿到手，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这次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夜阡尘妖娆开口。

“是，属下定不负魔尊之命。”彦月伏身道，语气凌然，化不开的戾气笼罩在他的周身。

夜阡尘轻蔑一笑，瞥了殿下跪着的彦月一眼，随手一挥，彦月便化成一道黑雾，消失在了阴罗殿。

尸山。

彦月并不为这血淋淋的场景所惧，毕竟他在魔界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什么样的死相没见过，眼前这场面，还不足挂齿。

他放出魔识感应翎千霜的气息，却一无所获。看来翎千霜这丫头被慕凉清还保护得挺好的，不过，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找出来，彦月心生杀念。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敛了敛周身的戾气，不屑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彦月初入魔道时，夜阡尘安排给他的魔将——红姬，属五毒门，最善用毒，只可惜是个女子，行事不如男子狠辣，所以并不受彦月待见。

“自然是魔尊怕你搞不定，让我来帮你的。”红姬开口，倒是比夜阡尘更妖娆妩媚些，似乎并没有对彦月所用的语气不满。

“别说那么好听了，只怕是他信不过我，让你来监视我的。”彦月冷哼一声，他虽对夜阡尘也很是不屑，但也不好表露，也就只有他这个手下能让出出气了。

彦月没有把红姬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往山上去。

“尊上，这洞里的气味，为何如此刺鼻？”翎千霜拉着慕凉清的衣袖，开口问道。

“应该是沼气，这洞里阴湿，有沼泽地也不奇怪，你脚下当心些。”慕凉清从翎千霜手中扯出了他的衣袖，随后拉着翎千霜的手腕，站在原地，放出神识向洞内更深处探去。

没多久，慕凉清回神，眼神中略显忧虑，向翎千霜道：“霜儿，苍玉应该就在这洞穴的尽头存在着，只是越往深走，沼泽会越多，千万要小心，紧跟着我走。另外，最好屏息，这沼气吸多了对身体会有极大损害。”

“我知道了，尊上。”翎千霜郑重点头，示意慕凉清不必担心自己，大不了就是舍了这条命，只要慕凉清无事就好。因为，对于苍生，对于仙界各派，对于长留和蜀山，对于整个六界而言，亦或是对于她自己，慕凉清都太重要了。

半山腰。

“喂，你现在有没有可以让人当场毙命的毒能用的？”彦月并未转头，只是开口询问，他知道红姬一直在他身后跟着。

“自然是有的，断魂散再加上疫毒，以人传人，别说是两个，就是整个长留也死光了。”红姬似有些许兴奋激动，赶忙开口回话。

“若是真有这等厉害，长留又怎会控制得住疫气的扩散？！”彦月对红姬满眼轻蔑。

红姬没有再回，她也自知，是有些夸大了，不过毒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路上并未有那些麖兽阻拦，可见是被慕凉清打发完了，倒是省了很多事，彦月暗自得意。彦月和红姬很快便到了洞口，沿着翎千霜和慕凉清的足迹向洞内探去。

“尊上，怎么再不见有麖兽攻击？”那些麖兽向来以守护苍玉为使命，怎却围攻了他们一次之后，就再没有动静，绝不可能是被吓到了，翎千心生疑惑。

“不知道，那麖兽通人性，或许它们有它们的谋划，还是得小心些。”慕凉清言语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掐指一算，心下一惊，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尊上？有什么问题吗？”翎千霜迷茫发问。

“彦月进来了。”慕凉清并不认为这是个找彦月算账的好时机。

翎千霜也是万分震惊，只是为何彦月会知道他们在尸山？不过碍于情境，翎千霜并未深思。

“霜儿，我现在将你体内的极寒之气抽出一部分注入灵犀剑内，运转起来可能会极耗内功，你要多加注意，万不得已之时，这力量或许可护你平安。”不等翎千霜回答，慕凉清已双手结印，寒光闪现，解开了这极寒之气的封印。

灵犀剑整个剑身的五彩流光更加耀眼，犹如白昼星辰，飘逸散落。翎千霜感受到体内力量的变化，赶忙运转真气，慕凉清也在一旁用纯阳真气为她疏导，避免她走火入魔。片刻，平静如常。

似是想到了什么，翎千霜开口：“尊上，掌门宫羽和云水笛，还请您代为保管。”她拱手向慕凉清请求，她知道这两件东西的重要性，现下，彦月的目标是她，所以放在慕凉清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承蒙信任，回长留之后，记得拿回去。”慕凉清从翎千霜墟鼎中取出掌门宫羽和云水笛，加过一层封印之后，收回了自己的墟鼎。

“尊上，我们走吧。”把蜀山的安危交在了慕凉清手里，翎千霜算是安心了，她也再没有什么顾忌了，于是向慕凉清笑道。

刚一转头，翎千霜的笑容便僵住了，她下意识地放开了慕凉清的衣袖，举起灵犀剑，眼神中闪烁着决绝。

刚才那个被慕凉清的结界三次反弹，落荒而逃的麖兽，现在正在他们正前方立着，只是周身都泛着血光，体型也比刚才大了许多，应该是吸食了不少尸体的精华，修为猛增。它站在一群麖兽之间，更显其突兀，想必，它应该就是麖兽之王了。

“霜儿，自己小心应付！”落尘出鞘，慕凉清已举剑向那麖王的头部劈去。一道白光瞬间刺去，应是被刺中了眼睛，那麖王发狂，直往慕凉清的方向乱撞。

翎千霜此刻也顾不得欣赏这仙兽大战，挥起灵犀剑就向那些小兽攻去，以掩护慕凉清。

这些小兽修为较低，法力不济，极寒之气在灵犀剑的带动下，更显其威力之大。翎千霜接连旋身，右手持剑，左手结印，不到数分钟，便将那些头小兽制服，有的为保性命，往洞外逃去，翎千霜也并不再追，毕竟她也不喜杀生。

与此同时，慕凉清与麖王再次交锋，那麖王功力大涨，招招都是魔界禁术，出神入化，虽被刺瞎了一只眼睛，但依旧攻击力度不减，只是准确性差些罢了。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成了那麖王的嘴下之食了，只可惜，它遇上的是慕凉清。

沼池之上，火焰雄浑，慕凉清一挥落尘，幻剑离火，赤炎狂袭；二挥落尘，分光斩影，炫灵流火；三挥落尘，暗炎凋残，麖王倒地。

慕凉清缓缓降落，眉眼间不曾有一丝波澜，凌然出尘，淡淡的玉色光晕在他的身上萦绕，如散落的星辰般点缀着这冰与火，白与红的碰撞。慕凉清始终是慕凉清，即使是用火系法术，也会是仙气袅绕于身的另一番风景。

“霜儿，怎么了？”沉浸在慕凉清带来的美景中的翎千霜被他这么一叫，猛地回神，不禁为自己的花痴尴尬。

“啊？没事，我没事。”早就知道慕凉清修为极高，可这也高的太离谱了，修的是水系法术，却五行之术都运用自如，与专修火系法术的麖兽硬碰硬，竟强出了这许多。没有突破天地人和第十重，真的是有些亏待了他，翎千霜心想。

“苍玉在哪儿？”慕凉清向倒在地上的麖王清冷开口。

那麖王艰难爬起，眼神黯淡，似是有意回答，却突然被什么击中，颓然倒下，满身是血。

血光之上，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一黑一红，皆是满身的戾气。

“慕凉清，好久不见了。”彦月以趾高气扬之态，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面前这两个人。

看到彦月，仿佛再次看见了清虚被他击倒在地，灰飞烟灭的画面。翎千霜此刻已是充满怒意，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黑色身影，双手紧紧攥拳，那深入血肉之中的指甲，更是在表示着她愤怒值的飙升。

看到翎千霜如此变化，慕凉清怕她冲动出事，便对彦月冷语道：“你若回头，我今日可留你一命。”

“好一个长留上仙，竟自傲如此，谁胜谁负，不是那么容易分清的！”彦月言语间已召出煌灭剑。

“糟了，尊上，这煌灭剑是上古凶剑，结界恐怕于其无用。”就在翎千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慕凉清已将周身结界封印加至最强，拍了拍翎千霜的肩膀，道：“你自己小心，等我回来，”随即手握落尘，转身出飞了结界。

“尊上！”翎千霜喊道，慕凉清却始终没有再回头。

“找机会用毒。”彦月传音给红姬，便腾空迎上了慕凉清的进攻。

红姬的法力还破不了慕凉清的结界，既然无从对翎千霜下手，那就只能盯准慕凉清，寻找机会。

沼池之上，再次掀起了一番狂潮。

彦月自知自己的内功远不及慕凉清深厚，持久性攻击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只可速战速决，于是第一招便用血咒使出了“残阳血炙”。慕凉清早料到彦月会出此一招，便果断放弃用火系法术硬碰硬。只见他手中的落尘轻扫，一招“碧海生潮”，似是有浪却无浪，寒气震天，轻而易举地回挡了那招可夺人命的“残阳血炙”。

彦月吃惊不小，却也是反应迅速，避开了被挡回的招式。这些魔界禁术我就不信你慕凉清一一均可破解，彦月心下不甘。他眼底闪现紫光，表情狰狞，被弹回的煌灭剑紧握在彦月手中，他怒吼一声，猛地一挥，刃刃剑光向慕凉清劈来。

慕凉清眼中并无波澜，彦月究竟是太小看他慕凉清了，因为他使出的这些魔界禁术，要是换做夜阡尘，那都是永远不会用的，实在有失级别。至于眼前这招“残影噬心”，还不如刚才那“残阳血炙”来得更有力些。慕凉清甚至不屑用落尘，只是随手一挥，简单的一招“疾风术”，便将彦月那苦练了许久的“残影噬心”，扫荡得一干二净。

彦月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慕凉清的对手，虽然不服气，但毕竟识时务者俊杰，便把矛头对准了翎千霜，操纵煌灭剑向翎千霜刺去。慕凉清自然明白那结界根本无法抵挡煌灭剑的威力，心下着急，转身向翎千霜飞去。看见彦月向自己刺来，翎千霜紧握灵犀，双目凝神，准备当下这一击。

一旁的红姬看准时机，甩出早已沾满毒液的毒扇向慕凉清攻去。翎千霜余光看到红姬的动作，心下暗叫不好，她冲破结界，用法力操纵灵犀剑抵挡彦月的进攻，身体却是向慕凉清的方向飞去。

慕凉清感应到红姬的进攻，刚准备还击，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人，不等他出手，翎千霜已经挡下了那毒扇。毒扇上的扇刺刺穿了翎千霜的胸口，她只觉喉间腥甜，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糟了，黑血？这是毒？翎千霜心想。

她的身体没有径直落下去，慕凉清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再次将周身设下结界，抱着她缓缓落下。慕凉清的眼中有些异样的波澜弄潮，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担忧的滋味，愧疚的滋味，甚至是害怕的滋味。

“中了我的断魂散和疫毒，你们两个都别指望能活下去。”红姬狂妄地笑道。

疫毒？翎千霜意识到了什么，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慕凉清，伤口火辣辣的疼，她痛，痛到快不能呼吸了，却还是向慕凉清挤出一个笑容，语气轻到不能再轻，道：“尊上，这是疫毒，会…会传染的，你…你不用管我。”

凄惨的笑，痛苦的笑，决绝的笑，如此之轻的语气，对慕凉清来说，却压得他失了平日里的镇定从容。他再次上前，只是轻轻地扶着她，他害怕，稍有不慎，他就会弄疼了她。

“你明知道这世间没有人能伤得了我，你又何苦…？”慕凉清没有再说下去，他感受到了翎千霜微弱的气息，这责备的话语，实在不应该再说出来了。只是，他自己却不知，他的这句话，其实半分责备也没有，有的只是担忧和愧疚，甚至还有那么些心疼。

“本…本能而已，尊上…不必…不必挂怀。”翎千霜吐出最后几个字，身体已虚弱至极，彻底晕了过去。

慕凉清此刻满是愤怒，他发狠地盯着彦月和红姬，那眼神，足矣杀死他们一千遍了。慕凉清起身，却不再用落尘，而是改用灵犀，一步步向眼前二人逼近。他举剑向红姬刺去，动作快到看都看不清，红姬根本来不及躲闪，一招寒冰刺，直穿心脏，她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夜阡尘也一直观微着尸山的所有情况，看见慕凉清发怒，他可不想损兵折将，于是便在慕凉清刺死红姬的时候，念咒直接召回了彦月，让他免于一死。翎千霜此刻身受重伤，必须马上回长留医治，慕凉清便也没有再继续追杀彦月到阴罗殿。

慕凉清轻轻将翎千霜从地上抱起，感受到她体内的极寒之气在不断流失，心里猛的一紧，转身便准备御剑离去。

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慕凉清回头，只见那麖王的尸体幻化成了一块透着莹光的玉。那玉碧绿无暇，晶莹剔透，上面似是有些花纹，更显其不俗。在洞中幽光的投射之下，愈发透明美丽，全然不被这洞中的血气所污，依然是那般高贵纯洁。

慕凉清知道是苍玉出现了，但他却没有半分欣喜，也只是将那块来之不易的苍玉收回墟鼎，眉间尽是化不开的担忧。随即带着翎千霜离开了尸山，全速赶回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