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姜空稍稍抬眼，看他凑过来时的脸。

向海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看她。

姜空心里一慌，连忙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把视线转到旁边的车窗上去。

向海还看着她的脸：“你又在打什么坏心眼？”

姜空：“我哪有嘛，看你一眼都不行了。”

向海坐回主驾驶座，打着方向盘，对她说：“你不是挺烦我，还看我干什么？”

“你要长得歪瓜裂枣的，你给我钱让我看你一眼我都不看。”

姜空说完又咬了一口包子，然后有点忿忿不平的说：“你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当然觉得我在琢磨坏事。”

“你但凡听话一点我也不会这么想。”

姜空哼了一声，没说话了。

快到她家的时候她让他停车了，要不然再进去被那些嘴碎的八卦妇女看见了又要说他的坏话了。

姜空下车前时，对他说：“老师，你以后多管管我，我就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向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说：“你哪次惹麻烦我没有管你？”

姜空眉眼带笑的说：“谢谢老师！”她转身推开车门，跳下去了，然后站在原地朝他挥手道别，笑容灿烂的送他一个飞吻。

向海眼皮一跳，眉目都染上温柔的笑，打着方向盘转弯，开着车走了。

姜空头一次期待着去学校，今天是周一，有向海的美术课。

她早早的就等着他来上课，今天应该还是讲西方美术史。

上课铃响了，姜空盯着门口看，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平复了一下怦怦跳的心，抬头看见陈淳拿着课本走了进来。

她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

姜空看一眼他的脸都觉得恶心，把书堆得高高的，趴在下面。

“这节课你们向老师请假，我来上。把课本拿出来。”

姜空握着笔，拿了草稿纸出来在上面写写画画，重重的一笔划过去，刺啦的戳破了白纸。

“发一下卷子，做随堂测验。”

卷子就摆在姜空的书上，她没理。

“老师，我没有卷子。”姜空他们组的最后一排的同学举手。

“姜空，把你的卷子拿给他。反正你也不学，别浪费我的试卷。”陈淳敲了敲讲桌。

姜空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抓起卷子，转身走到最后一排，把卷子拍在桌上，昂着头走回来，瞪了陈淳一眼，坐下了。

苗然然把卷子往她这边推了推：“你跟我一起看。”

“不用，你做你的。”

“这学期的学分你不要了？学分不够你没有毕业证的。”

姜空心里堵得难受，看了一眼那卷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下晚自习的时候姜空也没见向海来教室后门巡视，跑到教师办公室外面看，他的办公桌上没有人。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洗漱完端着盆回来的时候听见陈漫她们在宿舍讲她的闲话。

见她回来了，陈漫便直接问她：“姜空，现在学校里的人都说陈淳停职两周是因为你哎。”

姜空没有理她，旁边杜小云说：“那天你都闹到于富那里去了，好多人都看见了，大家都说是你勾引陈淳却倒打一耙，污蔑他。是不是真的？”

没等姜空说话，余渺就急着嘲讽她：“那还能有假了，姜空什么人品咱们学校的人又不是不知道。”

姜空把盆往架子上重重一放，咚的一声，洗脸架晃了两下。

她看着对面三人，说：“是不是真的等哪天陈淳对你们做点什么不就知道了。”

三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的散开，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姜空第二天还是没见着向海，便在早饭时间去了办公室。

“找谁啊？”向海后面的老师看姜空在门口一晃一晃的，问她。

姜空走了进来，问：“老师，我想找一下向老师。”她指了一下向海的办公桌。

“哦，小向啊。他回学校忙毕业的事情，请假三天。怎么，没有通知你们？”

姜空垂头丧气的说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她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去吃饭。趴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的教学楼和顶上的那朵云。

姜空觉得无聊透顶，做什么都觉得无精打采。

走廊的另一边走来一个人，姜空很敏锐，转头一看，果然是陈淳。

她直起身，一只手抓着阳台边缘，像只刺猬浑身的刺立马就竖了起来。

她紧紧盯着走过来的陈淳。

四五十岁的中年油腻男人，皮带托着啤酒肚，梳中分，脸上坑坑洼洼的全是痤疮留下的印痕。一双细小的眼睛总是带着一点让人不舒服的笑。

他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姜空往后退了一步。

“那天不是挺厉害的吗？叫嚷着要和我同归于尽？”陈淳嗤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姜空看着他脸上让人极其不舒服，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只想迅速离开。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跑到楼下去了。

其实不是不害怕，尤其是在陈淳仅仅被停课两周，如今依旧在这个学校，在她面前亦如从前的晃荡着的时候。

她感觉到自己的抗争像个笑话，现在还成了有些人眼中倒打一耙的人。

姜空想给向海打电话，她在晚自习下课之后便跑到门卫室那里打电话。

她是记得向海电话的。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姜空泄气的要放下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喂”。

有点哑哑的，还带着一丝疲惫。

姜空鼻子一酸，赶紧吸了两下，把话筒拿到嘴边。

“喂，老师……”

“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姜空都快掉出眼眶的眼泪被他这么一问又活生生憋了回去。

她翻了个白眼，对那边没好气的说：“我被警嚓抓起来了。”

“什么？”向海提高了音量。

“唉，没有啦，骗你的。”

那边安静了三秒：“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还要一天啊……”姜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好吧。”

“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回宿舍了。”

“哦。”姜空有点舍不得挂掉电话，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便又吸了吸鼻子。

“姜空？”向海在电话那头轻声喊她。

“嗯？”

“怎么了？哭了？”

“没有……”姜空擦了擦眼睛，捏着鼻子声音模糊不清的说，“我想你了。”

“什么？没有听清楚，你等一下。”向海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一些男生的说话声。

他好像走到了安静的地方，那边只有风声了。

“刚才要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姜空赶紧转移话题问他，“你那边为什么那么吵？”

“我在宿舍。”

“哦。”好像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那我挂了。”

“嗯。赶紧回宿舍，已经十点半了。”

“老师再见。”

姜空挂了电话，走出门卫室时抬头看见一轮明亮的月亮，几缕软纱一般的云轻轻的浮着。

月光照在她的手心里，让她想起那晚看见向海熟睡的脸庞。

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

向海收起电话，从宿舍阳台走进宿舍里。

期末大家都在为毕业论文和工作发愁，压力很大，平日干净的宿舍里充满了酒味和烟味。

他的舍友们都坐在电脑前敲键盘，看见他进来，便问：“谁电话？难得见你说话这么温柔。”

另一个室友笑着说：“就是，平时说话不超过十句，十句不超过十个字的人怎么突然那么多话？女朋友？”

“还女朋友呢，你见他平时跟女朋友打电话超过三分钟了？”

几个人还在议论着，向海坐回椅子上，慢慢的回答他们：“一个任性可爱的小朋友。”

宿舍里没开灯，他转过头去，看见窗外一轮好圆好大的月亮，皎洁的月光安静的伏在他的脚边。

他侧身对身后的室友说：“现在把邮件发我。”

“你现在看？”

向海点点头。

“那明天？”

向海声音轻快的说：“回学校。”

02

又到了风陵市多雨的季节，夜里下过一场绵绵的雨后，第二天是个阴天。

这样凉爽的天气用来睡觉再合适不过，姜空就这样睡了一早上，向海不在她觉得什么都变得和外面的天一样，是灰色的了。

课间休息时间，教室里很吵，姜空依旧在睡觉。

有个女生从外面冲进来便大声喊：“好消息好消息，向老师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他请假三天吗？今天才第二天的啊？”

“我刚刚去办公室亲眼看见的，还跟他打招呼了，还能是假的吗！”

苗然然身边睡得跟昏迷了似的姜空猛地直起身来，脑门撞在桌子上堆的书上，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苗然然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得好半天回不神来，惊魂未定的说：“诈尸啊你？”

“老师回来了？”姜空揉着脑袋，脸上还粘着几根凌乱的头发丝。

苗然然点点头：“刚才英语课代表说的。”她看一眼姜空，“我男神回来我都没你这么激动。”

姜空打了个哈欠说：“我哪里是激动，睡觉睡得头昏了而已。”她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抖起了腿，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

下节又是陈淳的课，他一进来就盯住姜空，看她翘着二郎腿坐着，书也不打开，便说：“你要不想上就别在这里影响别人。”

姜空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往教室外面走。

“有本事以后都不要上我的课。”陈淳指着她，“我看你期末考怎么办，到时候毕业证也拿不到。”

姜空说：“你不用拿考试威胁我，世界上是只有你一个老师了？”她朝陈淳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被你这种老师教到比我吃了个苍蝇还觉得恶心。”

陈淳脸色铁青，气得眼皮一跳一跳的，他倒是想骂点什么，但是底下还有一班学生盯着他，到时候不好收场，再加上他最近还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更不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于是他只得忍气吞声下来，对姜空说：“好啊，那你以后也不用来上我的课了。”

“我真谢谢您了，让我不用看见你就反胃想吐了。”姜空身影潇洒利落地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惊叹嬉笑声，看戏似的看着陈淳的表情一阵白一阵红的，在底下窃窃私语。

“安静！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