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手无寸铁的流寇,韩当等人率兵进行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整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宣告了结束!
此役斩杀流寇,共计四百余人,俘虏千五百余人。
李杨初闻战果时,亦被眼前这个结果给唬了一跳,在他想来,就是杀四百头猪,也不至于这么快吧?可在现实面前却也容不得他不信!
远远望着跪伏于地的一众流寇,李杨暗暗叹口气,心道:“这些流寇又怎能与猪相提并论啊?猪的身上起码还有一身膘,可眼前的一众流寇却瘦的如皮包骨头般,早已没了人形,都饿的脱像了!”
都伯命人将余者全部聚拢在一起,严加看管,而后打马前往李杨等人所在的土坡,向其禀报此间军情。
“让流寇互相检举,寻出首恶,尽诛之,余者全部押往襄平。”,李杨下令道。
都伯拱手称是,命人代自己前去传令,而他则站在了李杨等人的身后,美其名曰:保护公子。
李杨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良久之后,福伯去而复返。
都伯见状连忙十分殷勤的上前为其牵马、执兵。
福伯笑眯眯的拍了拍都伯的肩膀,出言勉励道:“勤加习武,实心用事,定有所得。”
“诺。”,都伯行礼称诺,道:“赤眉谨遵父亲教诲。”
赤眉本名王宇,乃是福伯的义子,因双眉赤红而得乳名:赤眉!
十一年前的某个冬日,一名大约四五岁的孩童蜷缩在一株梅树下呜咽着哭个不停,福伯循声行至近前,弯腰查看,孩童见状立马停止了哭泣,一脸防备的抬头与之对视,四目双对时,男孩收敛悲伤,竟破涕为笑。
福伯见状,觉得自己与这名孩童很有缘分,于是,问其身世姓名,孩童黯然摇头,低声道:“无父无母,亦无姓名。”
福伯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毅然决定将其领养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对男孩说道:“自今日起,汝随吾姓。便叫王宇吧。”
孩童闻言连连点头,跪地磕头道:“王宇拜见父亲。”
东汉末年,民不聊生,似王宇这般无父无母的孤儿数不胜数,这时,有一个人站出来,愿意收养自己,给自己一口饱饭吃,王宇自是一百个愿意!
福伯微微一怔,而后连声大笑道:“好,好,好。”
自此以后,福伯身边便多了一位为自己牵马执兵的儿子。
福伯待其视若己出,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毫无藏私可言。
赤眉十二岁从军,随福伯上阵杀敌,与异族搏杀四年,终得都伯之位,乃是实打实的马上封功。
韩豹循声望向赤眉,皱了皱眉,凑到李杨身边,低声提醒道:“此人不可小觑。”
见李杨皱眉望向自己,韩豹冲赤眉努努嘴。
李杨顺着韩豹的目光望过去,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赤眉与常人略有不同,旁人均是一人一骑,而他却是一人两骑,一骑骑乘,一骑驮锤。
“赤眉之兵,乃是一对重达九十八斤的梅花亮银锤,左手锤四十斤,右手捶五十八斤。”,福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杨几人的身后。
“这位都伯是您的徒弟?”李虎好奇道:“您不是使槊吗?”
李虎不知不觉对福伯用起了敬称。
福伯笑眯眯的为李杨三人介绍道:“赤眉,姓王,名宇,乃是吾之长子,吾对锤也略知一二。”
赤眉长期混迹于军旅之中,是以,李杨三人与之从未有过任何的交集,直到此时,李杨三人才知道,原来福伯还有一个长子!
李杨暗暗皱眉,悄悄瞥了福伯一眼,对于福伯,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与好奇,在他看来,以福伯的武艺,当一郡都尉都绰绰有余,这样的人,又怎会甘心在太守府内做一名微不足道的家将呢?
或许在常人看来,做辽东太守家将已是天大的殊荣,但对于福伯这一身武艺来说,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李杨等人的表情自是没能逃过福伯的双眼,福伯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加以解释什么。
分出一都,五十骑,将流寇押往襄平县,余者继续向北而行。
马车内,李杨、李虎、韩豹纷纷望向王良,希望能够从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王良微微叹口气,眼中充满了苦涩,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父亲早年用锤,后随太守习槊,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见李杨三人仍然在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王良苦笑一声,解释道:“父亲不善言辞,我亦如此。我与父亲,每日加起来也说不上几句话。”
李杨三人闻言,心中顿生同病相怜之感,三人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异口同声、摇头晃脑道:“彼此彼此!”
王良闻言一怔,与李杨三人对视一眼,随之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相比于王良与福伯而言,李杨三人还多有不如,人家父子之间只是交流比较少,而李杨三人则是整日里连父亲的影子都见不到。
就连习武之事,也好似先生为弟子布置功课一般,李满为三人布置好功课,三人只管照做便是,至于能否做好,全看自己的造化。
李满平日里公务繁忙,十天半月见不上一面是常有的事情,对此,李满亦是多有无奈,在小家与大家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一行人马走走停停,犹如观光旅游一般,直到三日后,一行百余人马才迈入了新昌县地界。
新昌县距前线战场不足百里,一路行来,随处可见两军斥候交战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闻之欲呕,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战场气息扑面而来。
越往前走,映入眼中的画面则越发的令人感到遍体生寒。
被福伯派往前方探查的斥候与乌桓斥候进行了一场遭遇战,一番激战之后,韩当率前军斥候共斩胡酋十数人,余胡尽数败走。
韩当命人将重伤与战死的袍泽送往后方,而后继续率斥候向前方探查。
马蹄隆隆,十数名骑士纵马径直向马车而来,李杨伸手掀开车帘,探头向外望去,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受伤士兵在十二名骑士的护卫之下,径直向马车奔驰而来,个别骑士将重伤士兵绑缚于身后。
待其奔至近前,李杨定睛看去,注视良久之后,却觉喉头一酸,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入眼处,残肢断臂者有之,脑浆迸裂者有之,更有甚者,两名被开膛破肚之人,正哀嚎着拾起流露在外的肠子,试图将之塞进肚子里。
忽的,身体传来一阵头晕目眩之感,李杨身体一软,向后仰倒而去。
令人闻之作呕的腥臭之气,令人闻之头痛欲裂的哀嚎之声,将李杨折磨的呕吐不止,吐无可吐之下,李杨却仍在不住的干呕。
他在前世的和谐社会里生活了整整三十年,何曾有过此等经历,除上学时偶有的小打小闹之外,李杨甚至连架都没打过,要知道,寻常打架斗殴与两军对战完全就是两码事。
李虎见状,则化身为知心大哥哥,帮李杨拍背、顺气,并出言安抚了一番。
李杨从韩豹手中接过水囊,反复漱口数次之后,才仰头喝了一小口。
车内四人,就属李杨最没出息。
李虎本就是闻战则喜的性格,虽然年纪尚小,但并不畏战,血腥之气,对李虎来说,犹如百花飘香般,令其心醉神迷。
韩豹就更不用说了,对胡人的滔天恨意,使其恨不能立即提兵上马,与胡人不死不休。
王良....没有矫情的资本。
福伯微微叹口气,打马来至马车一侧,轻声道:“长公子,是否需要下令回返?”
“无需管我。”。李杨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将头搭在了李虎的肩膀上,吩咐福伯道:“速速救治伤者,将阵亡之人一一登记在册,此战过后,定要从重抚恤。伤者论功,亡者重赏。”
因看到李杨如此不堪的表现,而感到深深不齿的众人,闻言纷纷露出释然感激之色,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长公子才九岁而已,有此等表现实属正常,自己本不该对一名年仅九岁的孩子抱有太多的期待。
如今,长公子献安抚体恤之策,众人闻之,无不感激动容。
对众人来说,此事能否办成尚在其次,重点在于长公子心怀爱兵、仁德之心,有其祖、父,清贵贤德之资。
对于土生土长的辽东郡兵来说,后者的重要性,更甚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