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还是那般的平静,犹如无风潭面,明镜未磨。
然而却在大雁塔门下,迎来了三位贵客。
“不知三位楼主驾临大雁塔是为何事?”
守门弟子不敢怠慢,躬身作揖问道。
“怎么?我们几个找守陵人谈事情,还需还向你禀报不成?”朱雀楼主发出冷冷地声音说道,而站在她身后的清风道人与鬼和尚同样是面色绷紧,两双明目,不约而同地投射在这位不过三境的弟子身上。
“自然不敢。”
那弟子两股战战说着,已经是怯了场。
“那还不赶紧让开。”
说罢,守门弟子让出了一条路,让其三人步入塔内。
“奇了怪,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三位楼主今日怎么突然一起同行……”
那几道诡异的目光撤去,这位弟子才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有些纳闷。
……
“小师妹,你这些日子又不好好修行了,你怕不是想被你大师兄骂一顿?”
百里星河走下白虎塔楼之时,发现苏淼淼正呆坐在广场的一角阴凉之下,朝天而望神情有些惆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百里星河发言的那一瞬间,苏淼淼犹如本能反应一般忽的站起,定睛一看,不由得露出一脸嫌弃之色。
“原来是二师兄啊,你吓死我了。”苏淼淼抱怨道。
“二师兄怎么了?二师兄就不能说你几句了吗?”百里星河皱眉头问。
苏淼淼旋即会心一笑道:“诶呀,二师兄一定舍不得骂我的对不对……”
“真是拿你没办法了。”百里星河苦恼道,不禁也跟着苏淼淼在阴凉处坐下来。
长安城的日子,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的无趣,又或者说是无奈。除了日复一日的修行之外,似乎也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干。而修行的意义,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这荒芜之地,多活一些时日,多喘息一口气罢。
即便是陆衍这样的七境修行者又能如何,不也得被困在长安城下?
故而自打陆衍渡劫成功之后,长安城内不少练气士也逐渐变得消极。
长安城气数已尽……
“二师兄,这都两个月了,小师兄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就不担心他吗?”苏淼淼依旧呆望着天日,忍不住问道。
“担心又能如何?该回来的时候,终究是会回来的。我说你这小妮子最近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来你这是相思病犯了。”
“二师兄你胡说些什么呢!”
苏淼淼惊道。
“你还害羞呢?你喜欢小师兄就差每把那俩字贴脑门上了。”
苏淼淼嘟着嘴道:“可小师兄似乎并不领我这份心意,他心里早就有别的女孩子了。”
“你明面上跟他说了?”
“我说了呀。”
百里星河猛地瞪大眼睛,紧接着听苏淼淼将事情经过简单复述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呢二师兄。”
“你傻啊小师妹,你家师兄就只有你小师兄一人?”百里星河哭笑不得,“你小师弟成是以为你喜欢大师兄了。”
“什么!”
被百里星河这么一点破,苏淼淼顷刻间恍然大悟,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
此时此刻的长安城上,谁也不会想到一只苍蝇略过了漆黑粼粼的高墙,顺着朱雀大街一路盘旋背上。
它俯瞰着这座长安,一横一竖的长街,一楼一阁的森严。
似乎很多人都已经忘记,在很久很久以前流传的一句言语:当苍鹰掠过城墙,俯瞰这座孤城长安之时,那便是长安的末路。
苍鹰地出现并非是偶然,因为在这只苍鹰于长安城上空盘旋了三周之后,一道洪亮的咆哮之声紧跟着于城关之下雷霆奔来,嘹亮如洪,荡气回肠。
“二师兄……”
苏淼淼猛地站起身来,刹那间,藏在剑囊中的一柄三尺佩剑已然紧握手中。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吗?”
百里星河遥望着高空,仿佛能从这儿瞧见盘旋于东城之上的那一只苍鹰。
“小师妹,你待在白虎楼等候大师兄出关,我得出去一趟。”
百里星河话音未落,人去无影。
他犹如一阵狂风,在笔直如剑地长街上驰行。
长安城下埋藏着九棺大阵,可以阻拦那些已经被魔气给侵蚀的妖兽入内。然而就在不久前的那一霎,九棺大阵突然失效。那些在长安城外虎视眈眈已久的妖兽,只在片刻间便蜂拥而至。
长安城下已经涌入了上百只妖兽,四处奔袭,它们渴求的是猎物。
那便是活人身上最新鲜的血液,这中渴求与山林里猛兽之间的捕食是不一样的,这是纯净的美味。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有长安城下的百姓甚至修行者被吞入了妖兽的腹中。在这些妖兽中,有通灵期,也有凝丹期,虽然还未见到化形期,但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长安,迟早会被妖兽给占据。
大雁塔前,鬼和尚踏着守门弟子的尸体缓缓走了出来,他眼神凶煞无比,犹如一个吃人的恶鬼。事实上,此刻在他的嘴角,仍旧残留着鲜红的血液。
一旁的清风道人也是犹如傀儡一般,面无气色可言。
百里星河来到这大雁塔前停下,定定地望着鬼和尚与清风道人,他们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居然在低着头啃食这地上死去的尸体。
就在他现身的那一瞬间,两人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沾满着鲜血的双手缓缓汇聚起灵力。
可以瞧见在哪灵力之中,参杂着阴暗的魔气。
“妖夜,你究竟是人还是魔?”
百里星河无视了这两人,眼神凝望着塔内那一道红裙女子。
三人中唯有她,仍旧尚存着清醒的意识。至于另外二人,早已不能用人来形容。
“你说呢?”红裙女子缓缓走了出来,“百里星河,我原以为在这座长安城里能让我畏惧的,只有你家大师兄白逍遥,想不到如今的你,竟然也能让我感到不安。百年养一剑,果然不凡。”
此人便是朱雀楼楼主,妖夜。
然而在长安城中,却无人敢直呼其名,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只能私下里以怪女人相称。
“你杀了守陵人?”百里星河问道。
说话的片刻,在他指尖已经缓缓汇聚着一道剑气,只需一念之间,便可剑斩苍茫。
“守陵人我可杀不死,不过他的确活不长了。你若是再和我废些口舌,那可就怪不得我不讲情面。”
妖夜冷冷一笑,不再理会百里星河那杀意浓烈的目光,只手一挥,带着清风道人与鬼和尚大步离开大雁塔。
大雁塔内,一位身着黑色头蓬的老者躺在地上,他身中数剑,虽然这点伤势并没法断了他的那缕生命气息,却足以令他奄奄一息。
“楚前辈!”
百里星河道,来到守陵人身边,望着他憔悴沧桑地面容,忽然有种感觉,长安城的半边天塌陷了。
“孩子……这座长安我守不住了,得靠你们了”
守陵人苦笑道,透过窗户望着长安外的天。
一人守一城。
守了长安城百年,终究还是得放下。
百里星河心里头憋得慌,望着守陵人这副模样,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孩子。”守陵人道,“保护好长安城活下来的人,带着他们去朱雀门,那儿还有座朱雀大阵……”
“那您呢?”
“不必管我,我还死不了……”
……
白虎楼下,白逍遥和陆衍两人出现在苏淼淼眼前,这才让她绷紧的心弦松了不少。
“师父,大师兄。”她持剑上前迎接道。
白逍遥凝视着苏淼淼道:“小师妹,师父渡劫时留下的创伤还未复原,你护送师父去往朱雀门下。”
“可小师兄还没回来呢!”苏淼淼担忧道,“他一个人不会……”
“放心。”白逍遥冲着苏淼淼露出一抹轻笑,“他会回来的。”
说罢,白逍遥脚尖轻点,和百里星河一般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
尽管有白逍遥这话,可苏淼淼仍旧不太放心,忍不住向着身旁的陆衍道了声:“师父……”
陆衍一脸慈祥地面孔说道:“就依你大师兄所说的做吧,这座长安虽然朝夕不保,却还在你大师兄的算计之中。”
苏淼淼突然醒悟,对啊,大师兄这么能算计,自己和小师兄曾多次被大师兄算计与掌中。既然如此,小师弟的生死他也一定算计到了。
想到了这儿,苏淼淼那空落落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一老一少离去的同时,相隔着白虎楼数座坊之外的一条街巷中。
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年少女拉着手相伴而逃,他们已经跑得有些筋疲力尽,在其身后追逐着的,乃是一直吞灵狐,通灵后期的妖兽。
若是被它给追上,一口之下便可毙命。
“远哥,我跑不动了。”
“再坚持一会,前边就是朱雀门了,方才路过的那位道长不是说了吗,到了朱雀楼咱们就能活命。”少年拉着女孩的手,时不时回看了一眼身后追逐的吞灵狐。
两者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小,他的额上,也正源源不断地淌下汗水。
啪!
女孩不突然给绊倒在地,那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小手瞬间脱离了少年的拉扯。
“沫沫!”
少年回头。
女孩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少年,那一惊慌与恐惧点点滴滴写绘于面容之上。
男孩要紧牙关,冲到女孩身后张开大手护着她,“沫沫你快逃,我来拦住它!”
吞灵狐与自己的距离不断拉近,三丈,两丈,一丈……
少年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目,静候着临死前的这一幕,他只希望自己的死,能够让女孩逃得更远,更远些就好。
苍啷!
一柄利刃出鞘声于他身旁闪过,他猛地睁眼,只见剑影之下,吞灵狐已被拦腰斩断。
一位红裙女孩持着剑,伫立于吞灵狐身旁,剑身之上,沾染了殷虹地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