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望着眼前崩溃大叫,嘶吼着的女人,无力地将手放在太阳穴上,急促地开始揉搓。
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两个儿子的女人。
而眼下,他们正在为他的女儿争吵,咆哮。
“我要回去,我要回娘家!我受不了啦,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这个女人疯了,
他无力阻止,只觉得心烦意乱,生活好像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瘫坐在沙发上,他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听不清。只有这样,他好像才能有一口气活着。
忽然,他听到楼上好像有什么动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他好像也听到了争吵的声音。他抬头看,正觉得疑惑,只见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从楼上的拐角处显露了出来。
看清楚来人,他有些错愕地说道:
“小晴?”
孟晴浑身脏兮兮的,手上还端着一盆多肉植物。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楼下同样震惊的一男一女,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回来取东西。”
孟晴的身后,他的二儿子孟海也如同一只凶狠的猛兽,眼睛泛红,撕裂着一口白牙对着孟晴呐喊。
如果不是仆人们拦住了他,孟海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孟晴大卸八块。
女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突然在自己的家里看到了令人厌恶的存在,整个人的怒火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先是对着孟晴说话,语气里带着不解也带着狠毒。
“你个恶心的东西,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给我住嘴!怎么说的这么难听!”
男人本还想要忍让,可一听到女人当着自己的面骂孟晴,他就生气得不行。
“——什么难听,姓孟的我告诉你——诶,儿子,诶呀我的儿子呀,你这是怎么了啊?!”
女人对自己丈夫的抱怨还没说完,突然余光之中瞧见了楼上的孟海。只见他本来白皙的皮肤上现在却多出了一道血口子,正滴滴答答地朝外涌着血珠。
她光顾着和自己丈夫吵架了,竟然现在才看到这个。
她连忙心疼地上楼,在经过孟晴旁边时还专门侧过身,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孟晴根本无所谓,反而颇为愉快地下楼,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准备走。
倒是男人心疼女儿,又一次见到她,他着实不太舍得。他拽住孟晴,语气里包含着无尽的温柔:
“要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吧,都这个点了,怎么样?”
孟晴还没说话,楼上又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竟敢故意刮花我儿子的脸,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孟晴知道这顿饭估计是吃不成了,扭过身,她又朝楼上望了一眼——孟云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正坐在轮椅上安抚着母亲。
垂下眼睑,孟晴用着最平直的语调拒绝:
“算了,林叔在等我。”
说罢,她不再管身后的任何声音,径直踏出了大门。
门外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了她的鼻息,忍不住大口呼吸了好久,孟晴加快了脚步走到玄色的铁门前,望着熟悉的黑色轿车,直到钻了进去,她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如释重负,
但是真的很烦,很烦很烦。
孟晴自从上车后便开始一言不发,林叔从后车镜里打眼一看,就知道孟晴想必又受了委屈。
每次一回那个家,受委屈都是必然的。
林叔觉得心疼,他说:
“小姐,您——”
“没事的林叔,”孟晴牵强地笑了笑,挥了挥手。
“我们回去吧。”
孟晴需要空间,于是林叔乖乖地闭上了嘴,安心地开始开车。
两边的树影朝后倒退,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心里的空虚开始被无限地放大,孟晴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手依旧紧紧地攥住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车在路上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孟晴推开门下了车,天色已渐暗,路两旁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小区里已经没了什么人,只是有着别家的保姆正牵着狗,走在路上。偶尔的一两声犬吠,倒如同闷雷,在这有些幽静地空间炸开了来。
孟晴走了两步,抬头看,却硬生生地停住了脚。
她满脸的错愕,望着门口树下,那颇为陌生却又坚定的身影,
他怎么在门口?
阴沉的光线中,那人就站在那棵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眼神里犹如与天上的银河互相歌唱,在看到她的瞬间便充满了色彩。
那个少年,正站在门口等她。
女佣从屋里匆匆出来,站在孟晴身旁低声道:
“小姐,他从早上起来就一直这样了,一天了,一口东西都没吃。”
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好像有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地方。心里的小石头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柔柔的力道,在水波中被无限地放大。
喉咙有些发干,孟晴拖着脚步,走到少年的面前。
她高出了少年一个头,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年惨白的嘴唇上,还有着干涸的死皮。他的眼睛依然很亮,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孟晴本想问他,你为什么要等我?
可话在嘴边转了转,最后却变成了——
“你饿吗?”
少年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迟疑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何止是饿,不仅又渴又饿,还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孟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望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身上还穿着她的那件衣裳,总算不如当初捡回来的时候看上去脏兮兮的了。
一边想着,孟晴一边去抓少年的手,
牵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