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跳过水的人可能不知道，其实跳水最可怕的并不是脑袋扎在了哪里，而是那一瞬间五官被海水猛烈挤压的恐惧感。陈宇现在正是这样的，平日里看舟老或者水鬼们下水都很简单的，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了，刚下海就被猛烈的海水呛进了鼻子。结合耳朵的声声鸣响，陈宇的感觉实在是难受至极。

“咕噜噜！”他想要抬起头来换一口气，却在刚刚呛了的那一下时，被紧绷住的绳子直接拖下了水。半口气那肯定是不管用的，尤其是人紧张的时候。本来按照陈宇的肺活量来说，应该是潜水三四分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架不住他恐慌啊。绳子一拉，结果胸腹内的半口气立刻吐了个干净，还差点倒灌进去一口海水的。

紧急时刻，陈宇在海中猛地睁开了眼睛，还好现在能看到东西了。不过一股子窒息的憋闷却也随之而来，紧紧地拽着绳子，陈宇急中生智，想要努力靠绳子爬上两步，这样就可以舒缓一口气了。但周围的水流却不似平日里那般‘顺滑’，现在的它们就好像黏在陈宇身周围的胶水似的，死死地扒拉着他不放。而且是冰冷的胶水，刺骨的寒冷减缓了陈宇的动作。可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重要的是陈宇由于连着半个多礼拜没吃像样食物，整个人都没有太大的力气。被凉水一激，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包围了他的全身。在这一刻，陈宇有些想要放弃了。

极速行驶的战舰尾部刮出阵阵白色浪花，陈宇距离海面其实并不远，他抬头就能看到那蓝天白云，能够看到这属于自己的巨大战舰，他太累了，紧握着绳子的一只手渐渐松开，陈宇即将要坠落深渊。他想休息，想要逃避这种种的纷扰，回到他安静温暖的小窝，每日清晨，母亲就会温柔地来叫他吃早餐。坐在舒适的老板椅上，他会悠闲地看看图书馆书架上感兴的各种文章。晚上还能和三两个老友干上一杯，谈谈这生活中的各种琐碎。

此时的阳光太刺眼了，刺眼到陈宇已经看到了过去。他伸出手来，努力地想要抚摸向近在咫尺的母亲，但却怎么向前也摸不到她。陈宇着急了，他用力将趴着的身体卷缩回来，两只手巴着绳子要往上爬。可当他拽了两步，再望天上看时，看到的却是船尾正努力挥着手的亲卫。

脑海当中的各种记忆瞬间如潮水一般褪去，现实已经占领了陈宇大脑所有的领地。一种难以名状的沮丧和求生欲充实着的他的全身，在这关键时刻，陈宇又一次蜷起双腿，向前爬了一步！

终于，他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头顶的欢呼声久久不能停歇，但定了定神后的陈宇并未就此满足，他想起了自己为何要下海，也想起了饥饿的芮涵涵。来不及多说了，陈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猛地在水中一扎，又一次深入了冰冷刺骨的大海当中。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同，陈宇冷静了很多，而且他也憋足了一口气。环视周遭，还能让他找到的鱼类实在是不多了。大部分还都在船底，就像是吸着战舰底部在游动一样。还好所有肉食性的鱼类都被战舰牵头的血肉所吸引，没有任何危险在他身边。

陈宇一弯腿掏出了小腿处的匕首，开始四处找寻起了鱼类来。但近乎一分钟的世间，除了附近根本无法捕捉到的小鱼苗外，陈宇一无所获。他心里知道，如果这一次抓不到的话，那剩余的体力是绝对不够自己再逗留在海洋当中的。

于是乎，他鼓足了勇气，在海中翻了个身，腿朝上身子朝下，努力地向深海处钻了下去。要知道，这可是一个力气活，跟普通潜水不同，首先陈宇没有配重。其次他还被绳子捆着，有一个向上前方拖拽的力。他还没有脚蹼，只能凭借自己不停地向下‘钻’才能进一步下潜。

事实上陈宇也没有下潜多久，他就感受到在冰冷的深海中右腿有些抽筋了。肺部巨大的压力正在不断地预警着，这些都让陈宇不得不准备抬头上扬。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背部好像有什么异样，一股暖流立刻充实了他的全身。还不等陈宇细细感受，他的面前突然有一条黑影嗖一下子‘滑’了过去，感觉舒服了一些的陈宇手疾眼快，一刀就扎在了对方身上。

可这道黑影显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虽然身上被扎了一匕首，但速度根本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拉着陈宇就是一顿猛窜，先是疯狂上扬，在即将抵达船底时，又改变了方向，向下一阵猛潜。左冲右突间，好似定要将陈宇甩飞一样。但是陈宇也有自己的信念，他牢牢地扒着匕首，而且还在努力地想要将匕首插地更深。

一时间血水四溢，海面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血道子，外加串串泡泡，不停地在向上涌出。刚刚冲到船尾的舟老看得那时心急火燎的，尤其是血水冒出来的时候。

“不行，这样下去海龙王都要收人了。我去将他带回来，你们准备好绞盘。”说话的功夫舟老飞快地脱了上衣，拔出自己那独特的匕首叼在了嘴上。众人刚要回应他，却见老爷子连绳子都没系，就这么一头钻进了刺骨的海水当中。

看着舟老飞速消失的身影，一同下来的王老简直有些怒不可遏，转身就气急败坏地指着后舵手问了起来。

“你们好端端的和将军说了些什么？怎么他就跳海了呢？万一他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这刚消停几天啊！”他的这位老伙计和陈宇可真是受了尽一路磨难的，尤其是现在二人都没什么体力。老爷子下意识地就认为又是什么人刺激了陈宇，这才会导致他跳海寻鱼。

事到如今，即使再没精神的人，也清醒了很多。那名水兵赶忙摆着手，哭丧着脸回答道：“王老，真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怎的，将军就说他去去就来，结果......我啥也没说啊。”海上的人不常发誓，这倒跟平日里陆地上的士兵不一样。

得不到答案的王老喘着粗气，焦急地转了两圈，而后张口就严厉地说道：“查，严查！把那个人揪出来，丢进海里喂鱼！”他的声音传遍了甲板，前面刚刚嘀咕陈宇的水手们不约而同地低了地脑袋，见身边有人看他们的时候，还会假装很忙碌地避开对方的视线。现在的甲板上，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

不过也并未持续多久，因为王胖子已经听说了陈宇的事情，自觉不应该隐瞒的他步履蹒跚地走上了甲板，在悄然来到王老身边后，才附耳小声对他说出了原委。

听到正解后，王老简直感觉自己就是有气没处撒了。更加不爽地又转了两圈，而后一甩袖子坐在了甲板上，随口就丢了一句。

“这不是胡闹嘛这？！”

舟老是迅速的，王老话音刚落，正在围栏处看着的士兵已经见到艰难浮上来的二人。不用别人知会，他头也不回地就对后面叫了一声：“收绞盘咯！”

陈宇的亲卫粮食没断，力气当然也很足，‘吱嘎，吱嘎’地就压转了绞盘。众人也是慢慢看清楚了水下二人的状况，陈宇最后还是抽筋了。老爷子搂着他的胸口，二人双脚不停踩水，紧随着绳子在往起拖。还好他俩都没有什么问题，绳子靠近舰尾的时候，老爷子松手陈宇，双手用力抓住绳索，双脚则一下蹬在了舰尾的木料上。陈宇也趁着这股劲儿，幸然没有一头撞在舰尾。不消分钟，二人就被拖上了甲板。冻得瑟瑟发抖的陈宇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不过即使是这样，他都没有松开插着鱼的匕首。

坐在甲板上的王老狠狠地斜了一眼陈宇，不过还是给了这家伙些许面子，他拖下衣衫给刚刚出水的舟老盖了一层，而后凶神恶煞地对赵四怒道：“还不赶紧带他去暖和暖和？！”

须发皆张的老爷子挺吓人的，反正在赵四眼中那绝对不比普通的将军逊色多少。一句呵斥，赵四赶忙将陈宇衣服给他裹上，架起人就往甲板走。

陈宇这边也是自知理亏，而且刚刚经历了大恐惧。没有多吭声就低着头绕过了众人，向着楼船的木梯走去。不过在进入楼船之后，陈宇却一改刚刚的颓然，抓着匕首指了指厨房，对赵四命令道：“去厨房，暖和，我顺便去把饭做了。千万别让那些她们发现什么。”赵四也是年轻人，自然是懂陈宇所指的是谁。他面色难看的架着陈宇往厨房走，还不忘给他补了一句。

“将军，这就是你说的红颜祸水吧。你下回再这么捕鱼的话，你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可我肯定是要被老爷子们拆散架的。”言语当中的幽怨陈宇怎能感觉不到呢？他笑了笑答道：“好啦，不搞了。你还想我游几天啊？就这我都快累死了，明日咱们应该就能看到陆地的。”其实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陈宇心里确实是没底。因为照理来说，今天就能够看到海鸟才对，而且海深也不应该这个样子。就因为猜想出了问题，陈宇才会跳海捕鱼。否则饿一顿的话，他还是愿意让姑娘们试试的。

二人步入厨房，现在王胖子也不在了，只有陈宇二人在厨房忙活着。这个时候他才甩手将死透了的鱼丢在案板上，细看之下，原来是一条三文鱼！这可把陈宇乐坏了，好赖插了一条有用的大家伙。近一条腿长的大家伙，三个姑娘两天都够吃了。

“赵四，补偿一下你好了。等会儿鱼骨头汤你可以带走一些。”搞到三文鱼的陈宇心情十分不错，就像中了彩一般。这回他连做都省了，剥皮、剔骨、片鱼几乎一遍完成。看得赵四都有些目瞪口呆，不过这鱼肉的颜色也让赵四有些悚然。

“将军，这，这鱼不能吃吧，我知道的肉都是红色的，怎么这肉跟橘子一个塞？”赵四没有见过三文鱼，倒也不怪他。陈宇和刚刚‘爬’回来的胖子打了声招呼，而后才对二人耐心解释了起来。

“这才是鱼中的王者呢，肉质鲜嫩多汁，营养也最是丰富。尤其是老头子们和孩子，吃了这个好得紧呢！最关键的是啊，它生着吃最合适啦！”看着那神经还在抽动的肉，陈宇就止不住地想要流口水。不过很可惜，他已经分泌不出什么口水了。

王胖子也是头一次见这么生着吃的鱼，没有过多干预，他就这么看着陈宇一瘸一拐地游走在厨房。陈宇将半条鱼片好，接着将剩下的丢进‘冰库’。而后将鱼头和鱼骨带着不少佐料，煲成了一锅鲜美的鱼汤。鱼肉也是为了让姑娘们有个花样，熏着一小部分，还煎了几块肉。那香味一出来，立刻就将三人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胖子猥琐地凑到陈宇的身边，一脸贱笑地讨好道：“将军~人家也没有唱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肉还是黄嘟嘟的，粉不溜丢的真可爱，要不就让人家来尝尝好不好吃吧。”那魅惑的样子，就差涂个口红，跟陈宇说今晚去他房间的了。这不，不等陈宇同意，抓起筷子就要下手。还好被反映灵敏的陈宇一巴掌就给拍掉了。

陈宇没好气地将他一推，端着装好的餐盘就往出走，最后才在楼道留了点声音。

“小胖子，馋什么馋的，我都还舍不得吃呢。你那一身肥膘啊，还是留待宰杀的吧！”留下了一脸羡慕，却直哆嗦的王胖子，陈宇照例‘梳妆打扮’了一番，在嘴唇擦了些许猪油后，走进房间。

“姑娘们！投食咯！”其实陈宇都想叫她们猪仔的，不过听说在这个时代寓意不好，所以才强压下了欲望。跟昨天一样，三个姑娘闻风而至。

“哇，今天做得有点久哦，不过有鱼汤喝，味道感觉不错啦。”阿雅赶紧一边点评，一边乖宝宝状坐在了她的位置，熟悉地等待陈宇投喂。

另外两个也丝毫不逊色地坐到了座位上，不过细心的芮涵涵却发现了些许异样。她伸手摸了摸陈宇半潮不干的头发，怪异地问道：“你不是说海水洗澡不好吗？怎么今天头发都是湿的？”

陈宇闻言后微微一顿，赶忙挂上了一副尴尬的笑容，将餐盘中的东西都挪出来后，才对她解释了一句。

“哦，我太脏了，自己闻不惯。你们快尝尝，这叫做三文鱼，是海里不可多得的美味哦。而且这鱼生着吃，蘸点酱料最为可口。”要说陈宇转移话题的功夫，那也是由来已久，熟练到爆的。三言两语，就将众人的视线拽回到了鱼肉方面。本来有些疑心的芮涵涵果然立刻就被陈宇带偏了，她也一脸好奇地在陈宇的服务下，尝到了此生头一片生鱼片。

‘噗嗤！’“少爷，你确定不是为了偷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