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算误会的一个小误会,恰恰体现出了二人现在内心的环境究竟如何。
李二不论表面是喜是悲,他的内心都有一股愤怒隐藏在其中,我们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愤怒什么。唯有与同样以超然目光看世界的陈宇一同,慢慢来探究了。
再次坐定后,二人默契地并未就刚刚的尴尬解释什么。而是绕过了这个话题,直接进行今天最核心的问题。
陈宇已经回想到了刚刚李二说的增资问题,于是就这个问题打开了话匣子。
“陛下,钱对于大唐集团来说,不是个问题的。虽然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直接管理集团。但集团大致的资金状况,以及流向等等我都一清二楚。如果真需要大资金抽调的话,集团完全可以在现有储备的情况下,对实验增资,这个您无需顾虑。如今我们的敌人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时间。时间可以让我们有更多的大学生参与进来,也可以让我们又更充裕的实验机会,完善所有现代化设施。最终,我们还可以再进一步深化经济层面的改革。”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陈宇口头上说李二那两锤没事,但他还是老实地喘了两口粗气。
李世民呢?如今也已经彻底缓过了神来,就好像刚刚癫狂的不是他一般。伸手渴望地抚摸着地面上的那些简易图案,又是一阵复杂而又揪心的割舍,最后李二却是叹了一口气。
“哎,朕又何尝不知呢?时间,时间!最要命的就是时间了。不瞒你说,其实朕心里一直有一个结,从未与观音婢除外的其他人谈过。那就是,复前隋之盛况,更将其超越的心思。如果这个,那个东西真做出来的话,朕想,开春作战,秋收便应该能拿下高句丽才对。”
李二头都没有抬一下,低眉顺眼地盯着地面,顺口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陈宇听后感觉既是惊讶,又是理所当然。
前世这家伙不就试了试吗?呵呵,年轻的干地人呦你掉的是这块金高句丽呢?还是银高句丽呢?还是
想必李二肯定吐着舌头,一脸痴迷地选第一个。
干地狗!
“陈宇?陈宇!!你没事儿吧?!朕还是将你送去矿山医学院好了。”李二看到陈宇一脸呆滞,还傻笑着流口水,直以为陈宇被那一下子给摔傻了呢。
不想他话音刚落,陈宇迷离的眼神已经清明了不少。更是一甩头,赶忙拒绝道:“陛下,末将没事儿,刚刚就是想了些乱七八糟的。我们说到哦,对高句丽了是吧?末将好歹也算是一个带兵的了,虽然知道了陛下的执念,但末将还是要劝陛下一句的。科学研究,在精而不在多。只要我们的大学生越来越多,未来咱们帝国的军工产业,一定会越走越顺畅。到那个时候,您想要灭了高句丽,只要一句话和一个休沐就够了。”
没办法在其他方面劝说的陈宇,直接搬出了未来,继续画大饼式地安慰着李二。而到了这个时候,后知后觉的李二也终于发现了一些个中问题。
“你的意思是,唯有多多培养矿山中学那样的大学生,才能真正担当得起这一些研究么?”
如今的陈宇特别想仰天长啸一声。
天哪!这万恶的旧社会奴隶主同志,终于开窍了!这是布尔什维克的胜利!
好吧,实际上跟布尔什维克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还没有。陈宇微微一笑,对李二点头答道:“陛下,咱们的教育体系是从矿山幼儿园开始,一路到小、中、大学,最后还有研究员级别和教授级别。所学的东西就如同您在看蒸汽机一般,没有基础知识根本就不懂其原理如何。所以教育,就是改变一切的基础,研究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是真正未来的希望。”
陈宇又是那一副操心老父亲般慈祥的模样,与之前数次不同的是,这一会李二却并未认为陈宇有任何私心,或者夸大其词。
“那朕的太学、国子监、各地的义学都没有用么?难道传承了这么久的那么多学识,都及不上矿山学校的那些吗?”在自我否认的路上,李二可能已经当先一步,走到了大唐的前头,甚至可能已经走到辫子朝末期了。
这个问题及其有深度,陈宇也是稍加思考,结合了后世的很多经验,才给李二勉强做出了答案。
“我们目前所学的知识,有用也没有用,要分场合,分情况而定。开智的方法有很多,这两方面是不存在矛盾的。其优劣就在于,我们大唐的学识,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更进一步重视了思想。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文章不错的,思想儒雅的谦谦君子出现。咱们矿山学校呢?则侧重于实践,举个例子来说就是。哪儿发水灾了,普通官员会想着补堤,救灾对吧?”李二听后跟着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很认同的。
“对,这是上上等官员之法,另还有如只救灾的,视百姓于草芥的等等。”
可随后陈宇却说出了,让李二哑口无言的措施来。
“若放在矿山人当中,发水灾了,当然要先疏散。而后就地联通当地空军系统,以陆空协作的方式,修复堤坝。之后清理受灾地区,以我们现在先进的截水、造湖、修坝控量的方式进行一劳永逸式的建设。您认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这一下可有些难住李二了,他习惯性地抬手碾住唇间的胡须,眼睛则四处乱扫着。过了一阵后,李二有些试探意味地看向了陈宇。
“是灾后建设?”
对此陈宇倒没有歧视李二,就像从来没见过热气球的人,你突然让他以空运方式思考问题一样。难免会让人转不过弯儿来。
“其实是做实事儿!矿山学校出来的人,干什么事情都会想着做。用最先进,最好的方式做出来。而不是空想,写首诗?或者等着朝廷救援?亦或者直接两腿一伸,来京报道。这就是矿山中学的精髓,我们要做的,都是利国利民,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帝国的事情。大到海陆空,小到修坝筑堤修路玩儿泥。只要能利国利民,就算是粪便,矿山中学都有实验室在做的。”
话虽少,但重在精炼。在陈宇说完话后,李二便沉默了。视线内的一切就如同定格了一半,很久很久。也不知何时,撇着嘴思索的李二终于有了动作,他暗暗下了些决心地看向陈宇。
“如真像你所说的那般的话,朕愿意以北海试点的那种方式,先在剑南道做一个试验点。”其实按理来说李二现在这么大的进步,陈宇应该是高兴的,可他却并没有什么沾沾自喜或者要求什么。
“陛下,现在的支持还是先算了吧,如今五姓七望还都未被挪走。一旦我敢在这时候掘了他们后代的晋升之路,那想来学校肯定也定会被过早地攻击,这可不是咱们愿意看到的事情。”
李二在这一刹那就好像被雷劈了中一样,听完陈宇的话,立刻茅塞顿开,迅速接道:“也就是说因此,你才会努力地在不爆发冲突的基础上,将他们的主要根基挪出中原?”
这回的他终于不是对一半错一半了,陈宇跟着点了点头,继续分析道:“只要朝中最有力的那些人走了,那陛下想要推行什么,就任您来做了不是么?至于他们剩下的小虾米,在左右不了朝政的情况下,想来陛下有的是功夫收拾他们。等未来我们学子遍及天下,科举逐渐完善以后,世家的垄断也就该到此为止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仅仅是需要吸引他们的目光,让学校看起来与他们的学识保持一致,而我培养的人,在外界看来都是我族之人。如此一来,至少基本的强国是没有任何阻拦的。”
实话说,陈宇这番话说的还是挺伤人的。这也就是李二了,若换做其他大权在握的皇帝的话,想都不想就应该是一个大嘴巴。
再看李二的反应,听完陈宇分析后的他也只是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误国!罢了。可紧接着李二就好似想到什么一样,猛然抬起头看向陈宇。
“那未来我们更换铜钱的话,他们会不会”
如果换做过去的话,就李二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对陈宇这般问询的。就算是亲闺蜜长孙无忌当面,李二都会受着自己内心的些许小无主。但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陈宇则是那个孜孜不倦的老师。
“不会的,他们出了国门就会知道。纸币要比铜钱或者金银来的更加方便,且等我们大唐集团遍布全世界的柜坊出来后,方便了赚钱和把控其他国经济体的他们。只会更加拥戴,没有任何不满的道理。”二人现在聊天的核心还是在用时间换一切,李二如今也是深谙其理。不过内心那种被操控的小不爽,总是让他想要较较劲一样。
可还不等李二较劲呢,陈宇这边却又有了新问题。
“陛下,末将听说家兄已经上了边境,不知我有何能够帮他的?”身体伤势好了不少的陈宇终于有了些许力气,他撑直了身子,又一次紧紧盯住了李二。
李二却摇了摇头,并不想隐瞒陈宇什么。
“西北不太平,剩下的那几家连同了国子监、太学等编撰一同讨伐,朕唯有出此下策。不过现在情况不太明了,据怀墨急传回来的讯息来说,如今土谷浑与吐蕃之间又好成了一家人,看着没有任何争端发生。而我们的边境也没有再骚扰迹象了。”说到这里时,李二抬手用力地捏了捏眉心,想来这西面的问题已经让他困惑很久了罢。
现在面临的一切已经算是超脱了陈宇对历史的认知。吐蕃的过早崛起,以及吐谷浑的神秘媾和,这完全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模式。
不过很快陈宇就想到了一个更加要命的问题,他先是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低下头,沉着声音小声问询道:“陛下,那人真的逃到吐蕃了么?”
这句话言下之意也就陈宇和李二两个人懂,这也就够了。不同于陈宇的谨慎,李二想都不想,就将秘密倒了出来。
“不知道,但确实西面隆隆声不断。即使是怀墨已经驻防了,都没有任何效用。咱们的探子根本没法深入,吐蕃人的特征太过明显。在二国来贺的时候,朕也曾试探过吐蕃使者。可收效甚少,他的解释是雪山神震怒,发了雪灾,才会出现那样的声音。而且最让朕不懂的是,他们如果真有了火器,也不应该天天在用啊,多存一些不好么?”
这回就连小机灵鬼陈宇都有些迷茫了,若要说他们是在试炮吧,那也不应该一直试才对。
再说了,不是陈宇看不起吐蕃。事实上很明显的,没有钻石,没有车床,更没有长孙钢铁的吐蕃即使是做出来了炮筒。那也只能说是粗制滥造,打十数发就会有炸膛毁炮的风险。这样的情况下,他们都不知道毁了究竟多少的钢铁,细细想来这简直就有些匪夷所思。
正待想不通的二人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陈琳居然已经到达了外面。
“陛下,到时辰了,再不走天该黑了。”这么多年的默契下来,陈琳是最懂李二的那个人了。李二当然也是很听他话的,不过今天还需要为陈宇的一个问题墨迹上两分钟。
不等李二回话,陈宇赶忙问道:“陛下,我如今回来了。我要正常上朝休沐么?”说实话陈宇是上班上的够够的了,问询李二的目的也很明确。
李二起身拍了拍土,信手将陈宇也一并拽了起来,揉着他有些脏乱的脑袋,李二笑道:“就你这古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倭国受什么不平等待遇了呢。不用上了,加紧组装列车才是最重要的。哦对了,第一条铁路朕想要修到西面,路过剑南一直通向吐蕃边境,你以为如何?”
照理来说陈宇是应该同意的,不论哪一方面来说,都是百里无一害的。剑南现在就是大唐集团的大本营,就连那些小氏族都已经被镇压的差不多了。相较于其他地界来说,确实应该继续繁荣下去。而且现在吐蕃局势诡异,确应该有个后备才行。
就是这样的大前提下,陈宇却没有认同!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李二话头,对其说道:“陛下,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做要致富先修路。我们即将面临的就是明年开年后的柜坊政策,所以末将建议,不对!应该是必须,我们必须将第一条铁路,修建到沟通大唐第二富庶的地区。江南。唯有连通了江南,才能真正盘活”
“陛下!日头快黑了,您还未吃晚膳呢,咱快回去吧!”心焦的陈琳也才知道,李二为了等待陈宇的今天,居然连公务都还没做。可以想象,李二今晚又要熬夜了,这是陈琳所不忍的。
也真就是陈琳了,若其他人的话,现在不耐烦的李二要是不骂几句的话,那可能都不是他了。
“随你!反正这轨道没那么金贵,也不是非要用长孙一家之铁。大不了到时候再让集团出钱募些人修建剑南便是。今日就谈到这里吧,你回去之后尽量少些露面。年节之前朕还会来着一趟你的。”说完这些后,李二整理了一下衣衫,又一次变成那位伟岸而又严肃的帝王样貌,沉稳地迈步走出了列车。
在他后面的陈宇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那脸上、身上,简直和来时不是一个人一样。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这一淡然,一凄苦的少壮二人终于依依惜别了。
鼻青脸肿的陈宇惨兮兮地回过了头来。
“我都这样了,你们还不来订阅咩?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