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的视线在看到陈宇的时候,他已经与长孙冲汇合了。
一如之前的决策那般,李二的诏命陈宇选择了无视。这次出发长孙冲领着原有军队的一千骑兵,陈宇则再次从益州城内抽调了四千骑。组成了一支只有骑兵的军队,迅速向秦琼军靠去。
其实在二人汇合之后,他们距离大部队所在的江南西道已经很近。
只是由于轨道列车不通,加之电报机没有及时运来,所以暂时还未能联系上秦琼军。
路上的零碎颇有些无聊,我们就不多言了。
唯有一件事,是陈宇极为在意的,那就是关于李恪分封的事情。
得知此事的长孙冲并没有向是师徒二人那样惊悚,而是仅仅一笑而过,点着头应和道:“你做的很对,但你们从未想过事情的另一面。”
陈宇耸了耸肩,二人牧马河边,陈宇掬起一捧冰冷刺骨的河水,泼在了脸上。强迫自己打了个哆嗦,他顺便问询道。
“长孙兄有何见解,但说无妨。宇使用拖字诀,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长孙兄身上,我想看看长孙兄是否可以破局。”
长孙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可没那勇气去撩拨还带着冰的雪山融水。扫了眼水中那沧桑的倒影,长孙冲颇为无奈道。
“哎,我本欲闲散一生,与朝堂再无瓜葛的,你又何必呢?”
陈宇并没有理会长孙冲,只是一仰头,靠在一旁刚刚嫩绿的小土坡上半闭着眼睛。此前他们已经不要命地连跑了十二个时辰。若不是马都有马蹄铁的话,可能光蹄子的磨损就够受的了。
长孙冲不觉无聊,但也没有就此问题在讨论下去。
“很简单,你们在意的事情只是蜀王分封这件事上,却忘记看看这事情会带来什么。”
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陈宇轻言道:“有什么区别,起头就有问题,结局能好到哪儿去?”
“呵!”
轻笑了一声,长孙冲来到了陈宇身边,也舒服地仰躺了下来。
“蜀王若是分封,他将会成为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甚至比那些世家大族还要深厚。你说,是也不是?”
斜眼看了看长孙冲,在确定对方确实是认真说话之后,陈宇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长孙冲并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那么事情到这里就有意思了,如果,我说如果陛下当朝仅给蜀王一人分封,你认为如何?”
“那那感情好啊!似乎,这样说来,很有可能改变大唐立储秩序?!”
陈宇再也躺不住了,他一骨碌坐了起来,认真地分辨着长孙冲的表情。从他的反应能看得出来,陈宇现在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一发而难以收拾。
长孙冲可能还有点懵懂,但陈宇可看多了历史。
就像后世辫子朝那样,藏在匾后的传位诏书,很可能就成为世代相传的皇家传统。如此一来,或许这个问题就改变很多了。
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陈宇下意识问道。
“可陛下分封,不代表他只分蜀王一位,极有可能其他人还会”
没想到,这一次温文尔雅的长孙冲直接抢过了陈宇的话头,拍了拍酸痛的膝盖,他充满智慧地开口。
“那我们就要让陛下分封不成!唯立蜀王一藩即可。”
陈宇略微不解地看向长孙冲,要说陈宇没有点急智那是不可能的,但与长孙冲这从小就玩儿脑子的本地人相比,他自认差距还是很大的。
长孙冲接着道:“方法有二,古之有之。其一,国丧。其二,弄权。你想选哪个。”
其实长孙冲心里一直是有怨言的,这陈宇早就感觉到了。怨言并非来自于对帝国或者社会的,长孙冲仅仅只是对李二充满了敌意。
而今陈宇听到的两个词都很敏感,若让他人听闻,哪怕只是其中任何一个,陈宇和长孙冲那都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也许是陈宇已经对谋反见怪不怪了吧,他有点陌生地看了看长孙冲,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其一的意思嘛,放任京中之事,陛下之先例自然会成为绝句。相信我,如若能这么平淡地过去,那吐蕃也就无需那样大张旗鼓了。至于弄权就更好解释了,只要你问陛下讨要封赏,想来陛下是不会拒绝的。剩下的事情,你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无非就是要么控制事态走向,要么将李二弄退位,这就是长孙冲的计谋。
但这两项,都不是陈宇想要的。心下凛然,陈宇一个哆嗦抖掉了,脑海之中冒出的不该有的想法。
“走吧,该启程了。估摸着今天就应该抵达秦大将军所驻大军,届时在想办法营救将军便可。”
避开了长孙冲那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陈宇赶忙翻身上马,向前走去,独留下似笑非笑的长孙冲,慢慢悠悠地牵起马儿,摇头晃脑地喃呢了一句。
“可惜,陈兄你不姓李。呵,否则,即使尸山血海,冲也远祝你登顶。”
“喝!”
陈宇等人已经算是日夜兼程了,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如今的岭南道大军早已不在原来的位子上了。
本来按照原计划行事的话,大军应该至今还在江南西道南部进行抵挡,虽且战且退,但也是有条不紊,暂时不会出现任何崩盘的情况。
可董成千算万算没算到,冯昂的长子冯智戣居然领着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翻山越岭,从江南西道的侧面,也就是江南东道丛林深处绕了过来!
更加讽刺的是,那些穿梭在丛林当中的原始人们,身后竟然拉着高科技的火炮!
如此一来,大战开始之后。
本来进退有据,依照兵书而走的唐军在侧方位突然遭遇猛烈炮击之下,顿时打乱阵脚!前中后三军被南唐大军分割切入,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仗将秦琼军打了个底儿掉!
刨除凑数的江南军队不说,剩下的那可都是秦琼攒了许多年的空天军精锐啊,一战死了大半!剩下的残兵败将只能继续向北狼狈逃窜,原本总计十万的大军,打到只剩下了三万余人。
也正是此役过后,整个帝国半壁再无屏障可言。无甚骑兵的南唐大军开始缓慢鲸吞起了,唐朝富饶的江南地区。
所以等到陈宇等人抵达江南西道时,与他们第一个碰面的已经不是想象当中严整的唐军了,而是四处烧杀抢掠的南蛮土人!
看着面前烧到只剩下些许木炭的小屋,陈宇十分不舒服地捏了捏眉心,并对长孙冲说道:“长孙兄,看来咱们来晚了。”
长孙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整个大地一片焦土,完全看不出有之前那万物复苏的场景。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长孙冲对陈宇提醒了一声。
“陈兄,我们还是赶紧往北追吧,现在攻击那些零散的土人已经无济于补了。只能希望那董成和秦公子败的不要那么惨,至少还能重新整军,一力抗住这近三十万的南唐大军。”
长孙冲如果不说的话,陈宇都忘记了,当初那个大孝子,秦琼的大儿子秦怀道还在军中呢。心中微叹一口气,大军又一次踏入了地狱当中。
原本的陈宇以为,吐蕃人是吐蕃人,这南蛮冯昂,就应该算作中原汉人!
但他想错了,冯昂却是长着一副汉人的相貌,但他做出来的事情却并不比那些吐蕃异族差多少,甚至更甚。
吐蕃人继续奴隶,他们拉走的人是不分男女只看老幼的。但南唐大军所过之处,除了女性以外,地上的尸体连掩埋都不做!!
一片片的残垣断壁,一座座的空旷城池,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段血泪般的侵略。
众将士原本眼中还有些许的清明和疲倦,现在只剩下了猩红的凶意,他们要杀,他们要屠戮!他们想要将那些毁人家眷的野蛮人斩尽杀绝!!
所有骑兵一直保持着十分快的速度,也真应该感谢那一万匹突厥马儿。如果放做益州本地那矮脚马的话,估计早就歇菜了。
可即使是这样,陈宇直压着整个军队愤怒的情绪,跑了很久都没有追上,已经突进的冯昂大军。
希津津!!
“陈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可别以为坐在马背上就不累了,恰恰相反,那一颠一颠的被迫运动,使得骑马不多的长孙冲现在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陈宇一拽缰绳,跟着长孙冲停了下来。当他再回头的时候,后面原本应该整齐的大军都有些稀稀拉拉了。
“嗯,看来都坚持不住了。”
“不是坚持不住,是坚持得住,也不能坚持!陈宇,我们不能再这么跑下去了,一直跟在冯昂屁股后头跑。等他硬夺了整个长江南岸固防吗?!”
长孙冲粗着脖子,瞪着眼睛在看陈宇,能把他累成这样的,也就陈宇干得出来了。
长了张嘴,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的陈宇一下子陷入了沉思当中。
正如长孙冲所言,如果现在只是追击战还好,大不了追到长安去!
反正李二肯定不可能连长安都不要,否则大唐就真没脸了。
可划江而治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四面八方一同来打剑南道。
将剑南道的铁路一堵,空中力量再一个控制,陈宇就算有一百只胳膊也是挡不下来的。
思索片刻,陈宇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去个口信给蜀王,让驻守益州的府军调往通长安的铁轨沿线,一定要守住这条生命通道。另计划不变,大军继续向吐蕃高原开进,一定要牵制住吐蕃人的脚步。”
此时的陈宇脑海之中出现了一局巨大的棋盘,十分强横的唐王朝是一条凶猛的黑龙,正在肆虐着周边一切阻碍。
但它并未发觉,就在自己庞大的身体周边,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被那不起眼的白棋围成了一个大圈!
圈子在不断地缩小着,大龙辗转腾挪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小。
它想要使出那惊天巨力来挣扎,但不想力量的源泉,龙尾处却被白棋死死地按在原地,无法摆动。
岌岌可危的局面就像这一盘棋一样,稍有不慎,大唐这些年的努力就会白费。
大家谁都知道,这些小国是灭不了唐王朝的。可划江而治这种民族意识上的侮辱,也是每个唐人绝对不会接受的!
“撤!我们直捣冯昂老巢,先救出秦将军,我就不信了,这冯昂敢不分兵回援?”
就这样,追击了一天的陈宇,再次掉头,向着冯昂老巢岭南道的腹地一头扎了进去!
而远在长江边上死死守着洪州的董成,此时此刻已经面色死灰,与往日那英挺得意再无瓜葛。
“少将军,您先走吧。我还能抵挡几日,相信长江水军不日便可到我洪州城后的。”
秦怀道是继承秦琼爵位的嫡长子,又被秦琼寄予厚望。如果帝国秦氏经此一役死去两个抗鼎人物的话,董成绝对连自杀的心都得有。
可秦怀道显然是不甘心的,他鼓了鼓沟槽牙,沉声拒绝道。
“我父临行前曾嘱咐我,一定要看顾好大军,保我帝国半壁江山。如今冯昂老贼居然与吐蕃串通,致使我等大败!我心不甘,我也不能就这样放他们夺取长江!叔父再莫要劝我了,怀道愿死保长江天堑,绝不后撤半步!”
秦怀道是这批勋二代里最年长的一批,曾经的他因为父亲生病,以及种种朝堂上的原因,一直被秦琼雪藏。
直到现在,站在城头上时,董成才发现。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少将军,居然有如此胸襟体魄。这让刚刚还想要推走秦怀道的董成更愧疚了不少。
“少将军,您,您若死了!秦家可就完了啊!!”
不想秦怀道一甩衣袖,将董成拨到了一边,怒哼一声。
“哼!我秦氏一门,忠烈无双!岂能做贪生怕死之事?就让我与这洪州天堑,共存亡吧!”
仿佛听到了秦怀道的誓言一般,地平线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洪州盖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