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当陈长安通读完了那本《狮子旗下的海勒尔哈》时候,他已经能短暂的下地走动了。
他惊异于他伤口的愈合速度,和身体的恢复速度。
他从小体质便不佳,倒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只是要比同龄人弱一些,平时一个轻感冒他都得修养个两三天才能好,现今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肠子都被打断了一根,心脏里还插了一块陨石,照他猜测,他要想恢复健康,起码得用上一年的时间去疗养,甚至更久,而且这辈子都得留下某种后遗症。
可现在,距离他受伤不过大半个月,他却已经能缓慢且短暂的下地行走,大腿腹部还有胳膊上的枪伤,除了做一些幅度较大的动作时还会疼痛之外,其他的时候只是微微有一些麻痒而已。
陈长安找不到其他的解释,就只能把所有的原因都归于猫娘娘的草药和医术了。
‘嘎吱。’
慢慢的让脚踩在地板上,老旧的地板发出了绝望的呻吟声,陈长安从床上站了起来,扶着床头。
走到书桌前,他把那本《狮子旗下的海勒尔哈》放到了上面,用手指重重的敲了两下。
这是一本不算好的好书,文笔流畅,情节生动,里面关于权谋心术的描写几乎是一环套着一环,只是里面的那段历史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终篇笼罩在黑暗之中,书中曙光被迎来了数次,但却没有一次蜕变成光明。
海勒尔哈……
那是血蔷薇帝国境内最北方的一片草原,与中州、云州接壤,是整个九州大陆最后一个摘下象征着大白朝,那个九州最后的大帝国战旗的土地。
“狮子旗永远飘扬在海勒尔哈的上空……”
陈长安嘴边反复咀嚼着书中的最后一句话,或者说是呐喊。
他突然很想去那片草原去看一看,去看看那片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且永不屈服的土地,去试着能不能找到那些穿着皮袄的战士们的马刀,只是那里现今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死地,海勒尔哈的男女老幼都战死在了那最后一战里,他永远都没机会听见那回荡在广阔草原里的古老的歌谣了。
其实他能读到这本小说性质的《狮子旗下的海勒尔哈》都是侥幸,这本书在血蔷薇帝国是可以抄家灭族的禁书……
“鲜血侵染过的土地,令人钦佩的民族,袋袋,你知道吗,传说凡是吃过海勒尔哈草原牧草的山羊,都勇敢的像是狮子一样。”
陈长安扶着书桌,对着桌子上刚吃完早餐,又准备再睡一觉的大猫说道。
袋袋看了他一眼,仍然是那种宠辱不惊任尔东南西北风的咸鱼表情,然后翻了个身继续打起了小呼噜。
陈长安笑了笑,望向窗外晴朗的天气,回身拿起一把猫娘娘送给他的拐杖,准备出去走一走,给快要发霉的身体晒晒太阳。
出了木屋是一条幽静的走廊,走廊上挂满了油画,大多数都是人物肖像和鲈鱼,剩下的是一些风景画,还有一两幅看不懂的抽象派画作。
在走廊的尽头,一幅黑白色的抽象画旁边,陈长安找到了太平郎的画像。
在画上,太平郎穿着一身七凑八拼出来的元帅服,衣服上挂着十几枚勋章,拄着一把指挥刀,脸上粘着可笑的假胡子,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画的角落里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青山太平郎,三十一年,十二月留……
陈长安还在这些画里找到了六先生的肖像画,西装革履,像是一名大学老师更似一个保险推销员。
走廊中的几十幅肖像画,陈长安除了太平郎和六先生的,他都不认识,但有一幅画让他觉得分外眼熟,那画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男人在画中端着一把猎枪,坐在一只巨大的长着长牙的异兽尸体上,笑得很是开心。
这个男人陈长安不认识,不过他从这个男人的眉眼间看出一丝熟悉,好像是和他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地方了……
拄着拐杖,陈长安慢慢的走下了楼梯,他一直住在这座木屋的二楼,猫娘娘和她的那些猫都住在一楼的房间,除了袋袋……
“你怎么下来了?你现在是病人需要多休息。”
正在厨房里摆弄午餐的猫娘娘,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没关系,我想晒晒太阳,总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好。”
陈长安下了楼,头顶微微冒汗,他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打量着一楼的陈设一楼的布局和二楼的差别不大,只不过是在中间多了一个客厅。
客厅不大,却同时连接着厨房卧室、和一个藏在门帘后面的厨房;客厅的一侧有一个石头堆砌的壁炉,壁炉旁边是一小摞砍好的木柴,再往边上,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方一人高的镶着铜边的镜子,铜在血蔷薇帝国可是一个奢侈品。
不过陈长安最喜欢的,还是挂在屋顶的那盏大吊灯,这是一个老物件,不采用电力,使用它需要人工往上安插蜡烛,在一边墙壁上有一个木质的把手,每次装蜡烛时,都需要用那把手把吊灯从屋顶上摇下来。
“好吧,但请你不要走的太远。”
猫娘娘也感觉陈长安不是那种冒失的人,又多看了他一眼,嘱咐了一句,便又钻回到厨房里,继续摆弄着午餐,可能是今天她心情愉悦的原因,随着锅碗瓢盆的响动,她还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乡下小曲。
“真好。”
陈长安低头笑着,走到了那一方镜子前。
镜子中的他显得格外的憔悴,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胡子一大把,拄着拐杖,活像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
好吧,他确实是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
不过,真正让陈长安惊诧的是,他发现他并没有因为伤势而一下子消瘦下来,反观整个人倒是还略微的胖了一些,要知道他是已经做好了暴瘦十几斤的准备的了。
而且据猫娘娘所说,因他伤及肠道,所以在养伤期间他是不能吃硬食的,而在他昏迷的这十几天和清醒的这三天内,他每日都是靠吃例如汤、粥的这类软流食,来维持基本的身体所需的。
每天两小碗,他吃的也并不多,怎么现在一点瘦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