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的表情扭曲,尖叫声回响在小小的地下室中,久久不能消失。
重影烟消云散,魏央扶着枪勉强站起来,他伸手探向颜娜的鼻子。
“还活着。”
魏央松口气,要是颜娜死了他麻烦可就大了。
魏央一手穿过颜娜的小腿,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抱着对方走了上去。
客厅,许律师抱着苗苗和白大褂一起挤到了角落里,除了苗苗醒着外,他们两个已经昏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非常狼狈,像是被活活给吓晕的。
苗苗见到魏央抱着颜娜出来后,吓得直往许律师的怀里钻。
“不用担心,已经结束了。”魏央将颜娜放到沙发上,然后把许律师和白大褂叫醒。
二人刚一睁眼,余光见到沙发上的颜娜后,差点儿又晕过去。
魏央赶紧向二人解释,生怕对方再吓出什么毛病来。
不过他心中也绯腹,苗苗一个小不点都比他们两个大人强。
一手搀着一个,魏央将手脚发软的二人架到沙发上。
许律师还是不敢看颜娜,他颤巍巍地拿着杯子,一个劲儿地往喉咙里灌凉水。
魏央折返回去,到达地下室之后,那件红毛衣看起来与普通的衣服没有什么不同。
“每一个凶灵背后,都有一段或令人悲伤,或令人愤怒的故事。”
他蹲下身,指尖缓缓触到毛衣的心口,接触的一刹那,毛衣里面残留的灵魂似乎觉醒了,像迷路的小孩,找到了母亲一般,在哭诉自己的委屈。
耳边响起女人的碎碎念,与那会儿的凶恶完全不同,仿佛女人生前将所有的美好与单纯都寄托在这上面。
魏央保持这个姿势良久。
“你的故事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但是这不是你伤人的理由。”
魏央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得到魏央答复的那一刻,红色毛衣残留的灵魂收敛,变得平静,魏央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你邪恶的那部分已经被我杀死了,但是我不能任由你留在这儿,我不确定你之后会不会变得跟另一个你一样。”
魏央没想到这个凶灵一部分的善念留在了红毛衣上,也许是这个凶灵的经历太过特殊的缘故。
他拍拍红色毛衣上面的灰尘,将它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从远处看,魏央像极了一个店小二。
回到客厅,白大褂已经不见了踪影,颜娜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许律师则离前者远远的。
魏央替颜娜穿好落在地下室的高跟鞋,“许律师,我有个问题,你虽然是青州市有名的金牌律师,但是购买茶花帝宫的房子还是有些困难吧?”
高跟鞋穿好之后,颜娜白嫩的双腿并拢在一起,显得更加性感修长,魏央年轻气盛,心火燃烧,赶紧坐远了一点。
许律师低头看着不停咬手指的苗苗,然后疲惫地靠在了沙发上。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苦涩,虚荣心被渐渐击碎,“这...别墅其实是从别人手里买的。”
“二手的,而且价格很低...”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魏央听着许律师的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碎裂。
“我是个律师,严谨素来是我的原则,在买之前我对这栋别墅做过全面的调查,没有什么大问题。”
许律师低下头,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失踪过人也叫没什么大问题?”
“啊..你是怎么知...”许律师面露震惊,心中竟对这个青年感到一丝畏惧。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的确,这栋别墅失踪过一个女人,她是前任屋主的妻子,邻居都说她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但是当天女人并没有离开过别墅。”
“前任屋主睹物思人,再加上他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就便宜地将别墅卖给了我。”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许律师摊开手,十分坦白。
魏央听完点点头,这些都能跟那个凶灵说的对上号,后者没有骗他。
随后魏央打开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
魏央将皮箱子整理好放到后备箱中,然后为颜娜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还好钥匙扎入的深度不长,过上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好。
许律师将颜娜放到二楼卧室,刚一下楼,门口响起敲门声。
“你好,是你们报的警?”
打开门,几名警官站在门口不断向屋子里瞅。
“是我。”魏央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说你要举报这栋别墅的前一任主人?”
一位警官走到魏央面前,他的身高要高魏央半头。
“你要举报他什么?”
警官语气不耐烦,人们以为只有穷人总是有事麻烦警察,其实更多是富人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就联系他们。
“我要举报他故意杀人并且手段恶劣的藏尸!”
“什么!”
几名警官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他们会遇到这么大的案件!
不出半个小时,这栋洋气的别墅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别墅前方的花园也被过往的勘查人员踩地乱七八糟。
别墅前停满了警车,几名警官根据魏央提供的线索在这栋别墅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女人的尸体。
地下室墙壁的木板被拆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魏央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面前的景象。
女人的尸体被放置在墙壁的一块挖进去的小洞中,身体蜷缩,脖子更是骇人的后仰九十度,像是被利器给切断,血液流淌的痕迹干涸在脖颈上,而衣服则全部被染成红色。
几只苍蝇受到惊吓,从女人的指甲缝里飞了出来。
魏央捏着鼻子,几名警官更是在见到尸体的一刻石化在原地。
青州市虽然是大市,经济繁荣,人口流动较多,但他们接到的案子大都是些偷盗诈骗之类,很少碰到凶杀这类的刑事案件。
而且,更别提手段如此恶劣的凶杀藏尸!
一众人看着小洞里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他们毫不怀疑,死者在被塞进墙壁里面的时候,还在绝望的挣扎!
很快,前任屋主何海生被传唤,他被带到现场的时候,腿肚子直打哆嗦,死活就是不敢踏进别墅半步,最后还是两名警官将他抬进去的。
魏央来到许律师的旁边,二人并肩在外面站着。
“我没想到,我以为捡到便宜的房子,竟然发生过如此可怕的事情。”
魏央可以察觉,到现在许律师的身体还在不自己觉地抖。
“你是名优秀的律师,逻辑思维比常人要强,你一定多多少少猜到房子背后有猫腻,只不过当时的虚荣心战胜了你。”
许律师没有说话,他点了一根烟,也许是他从没抽过的原因,被呛地眼泪都出来了。
身后,苗苗抓住父亲的衣角,时不时偷看魏央肩上的红毛衣一眼。
“苗苗别怕,那个女人不会在打扰你了。”见状,魏央轻声安慰。
苗苗担忧的神色没有缓解,她抬起小手指,指了指魏央。
魏央一愣,随机反应过来,“你是说她会缠上我?”
苗苗看了看红毛衣,然后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魏央被小女孩的样子逗笑了,他凑到苗苗的耳边,以两个人可闻的声音说道:“放心吧,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魏央摸摸苗苗的脑袋,然后侧过头看向肩膀耷拉着的“红抹布”,嘴角微微上扬,“再说,谁缠上谁还不一定呢。”
魏央说完,红毛衣里的残念似乎波动了刹那,不过又立刻缩了回去。
“你好,是魏先生与许先生吧,接下来希望你们跟我们回警局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一位警员走了过来,魏央看得出来,他眉宇间透露着激动,似乎这件重大的凶杀案让他非常兴奋。
魏央点点头,十分配合的坐上警车,不一会许律师也坐了进来。
其实,在地下室的时候,红毛衣里的残念早已将全部过程告诉了魏央。
前任屋主名叫何海生,家里非常有钱,是名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的妻子也就是红毛衣里的残念,名叫唐若雪。
他们在夜店相识,唐若雪是夜店气氛组的成员,长的甜美漂亮,何海生一眼就爱上了对方。
后来,何海生顶着家里的压力,娶了唐若雪,两人婚后生活十分幸福。
唐若雪是一名合格的家庭主妇,虽然家里雇着保姆,但她还是坚持每天为何海生做饭。
她对魏央说,自己除了长得好看,就只有厨艺拿的出手了,她不想成为一个只有依靠姿色生活的金丝雀,所以学习了很多营养学的知识,每天尽力为丈夫作出最好的饭菜。
她知道容颜易老,她希望这样,可以永远留住丈夫的心。
事实上,丈夫对她一直专情,两人非常恩爱,一起在院子里养养花,种种水果,何海生还亲手为唐若雪打造了一座秋千。
这天,刚下完一场雨,春风带着湿润的气息吹到秋千上的女人脸上。
唐若雪为丈夫准备好了晚餐,正少女模样地荡着秋千,等待着心爱的丈夫。
然而,这天何海生下班很晚,饭菜已经凉了,但最后唐若雪还是等来了自己的丈夫,不过却是一个满脸乌云的丈夫。
唐若雪心头咯噔一下,何海生极少带着愁容回家。
晚上,这是何海生第一次对她摔盘子。
“若雪,我们就去检查一下好不好,如果是我的问题,我何海生第一个向你道歉!”
原来二人结婚三年,没有孩子。
“嗯,我回去的。”唐若雪擦了擦眼角的泪,“不过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肯定早已经怀疑是我的问题了吧。”
她转身上了二楼,一个人躲在卧室里面哭,这也是第一次何海生没来安慰她。
第二天两人起的大早,医院检查结果很快下来,宫寒,女方难以生育。
唐若雪拿着报告,释然地靠在医院的走廊中,其实她也能猜到,自己在夜店工作,不管春夏秋冬,都需要往肚子里填酒。
年轻的时挣得饭,年纪大了就要吐出来。
这天晚上,何海生没有回家。
这也是何海生这么多年来,除出差外,第一次躲着她。
唐若雪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抓着的某个重要的东西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她开始恐惧,开始慌乱,那一晚她一夜无眠。
从给何海生开车的司机那里得知,何海生的父母给了何海生非常大的压力,本来他们就对儿媳妇不满意。
但拗不过自己的儿子,二人只能将这些事情放下。
可是,何海生与唐若雪结婚三年依旧没有孩子,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豪门常常走两个极端,一个是温馨的,一个是冷血的。
何海生的弟弟结婚了,并成功有了何家的第一个孩子。
二老非常高兴,给了孩子一笔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何海生与弟弟之间的天平开始像后者倾斜,二老表现出对弟弟一家的青睐和重视,第一次让何海生有了危机感。
最后,何海生回家的频率越来越少,而且与唐若雪都是在吵架中度过。
这天,他派律师将离婚协议送到了家中。
泪水打湿了白色无情的纸面,唐若雪感觉心口被刺入了一根针,每次呼吸都感到强烈的痛苦。
她将离婚协议书撕了,漫天的纸屑在客厅中飞扬,像是她爱情的葬礼。
唐若雪孤零零地躺在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身边仿佛还残留着他们恩爱的气息。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怀孕了,有了小宝宝,然后何海生非常内疚,二人重新回归以前的甜蜜。
于是她要为将来的小宝贝做件礼物。
什么礼物来迎接自己的宝贝呢?
那就是一件亲手制作的毛衣。
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呢?
唐若雪觉得孩子是纯洁无暇的,应该用白色的线头。
此后,女人每天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然后坐在秋千上哼着歌、织毛衣。
律师告诉何海生,像女方精神失常这种情况,法院是不会批准离婚的,即便采取某些手段,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何海生久久不能平静,争夺家产分秒必争,他不希望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而去。
中秋节前一天,多云。
何海生站在远处,看着秋千上潦草的女人。
他走过去,声音很轻。
但还是被唐若雪听到了,她见到丈夫很高兴,忙让对方来看看自己为孩子织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何海生空着手,来到了女人的背后。
女人手中的毛衣已经要缝好,只差衣角的几个线头,她正专心地下针,生怕衣服不够完美。
何海生心灰意冷之际,余光看到了一旁桌子上的剪刀。
心中被欲望吞噬,他鬼使神差地将剪刀拿了起来。
女人跳跃的动脉像是贪婪的魔鬼在诱惑他!何海生下了某个决心,他狠狠地刺了下去!
血,染红了毛衣。
女人还在哀求,但是何海生的耳朵仿若被恶魔给捂住,脑子里全是贪婪与疯狂。
他将女人拖到地下室,于是就有了魏央见到的那一幕。
卖房子之前,他将所有杂物都处理掉,其中就包括那件“白毛衣”。
只不过,衣服后来不知怎么流到了商场上,然后被颜娜见到,也许就在那时,颜娜身上熟悉的气息唤醒了红毛衣上的“唐若雪”。
魏央透过警车的玻璃,看着孤独的别墅,他有些明白“灵医”的意义了。
比起活人,也许那些受伤的灵魂更需要他去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