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街道的居委会主任周大妈来拿药。
“周大妈,又来拿卡托普利片吗?不过还是老规矩,我二叔不在,您得给我给我看看医院开的处方。”
魏央迎了上去,他不是医师,像这种处方药是必须由医师才能拿,所以病人拿药必须有医院的处方。
“你这小子,就是认真。”周大妈笑骂,从包中拿出一张单据,“咱们这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离医院太远,不过辛好有你二叔在。”
魏央扫了一眼单据,在药价上治疗高血压类药物中翻找。
周大妈说的没错,二叔以前是三甲医院的大夫,水平很高,平时街道社区里很多人看病都找他。
当时魏央的父母死后,二叔放弃了工作,那段对魏央来说黑暗的日子里,只有二叔是他唯一的依靠。
父母算是半个赤脚医生,诊所里面还设着输液室,为此,二叔一个坐诊的医生,竟然还专门学习了护士证。
想起小时候对他来说几乎全能的二叔,魏央脸上就忍不住扬起温暖的笑意。
“诺,周大妈,你知道这药怎么吃对吧?”
“知道知道。”周大妈示意魏央安心,“听说你今年毕业啦?有女朋友没有?”
魏央闻到了一股八卦的气息,他不好意思挠挠头,“还没有呢...”
周大妈拉着魏央来了里屋,“太好了!”
“太好了?”
周大妈抓起魏央的手,眼角的褶子笑的如菊花一样,“你还记得周大妈的侄女小酒吗?小时候你俩还见过,她也刚大学毕业,我看...”
魏央算是知道对方要干嘛,他有点顶不住对方的热情,“周大妈,我这条件不行,要工作没工作,要存款没存款,您侄女一定很优秀...”
“哪条件不行,你这皮相长得好看,跟我那侄女般配,再说你二叔跟我...”周大妈忽然被桌子上喷香诱人的饭菜吸引。
“你瞅瞅,这饭做的一看就好吃,我那侄女就喜欢会做饭的男孩子。”
眼看周大妈对自己越来越满意,魏央头大,赶紧解释,“您误会了,这不是我做的饭...”
周大妈看了一圈,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当周大妈好糊弄啊?这诊所就这么大,不是你做的那是鬼做的啊?”
魏央嘴角抽动,他要是告诉周大妈真是鬼做的会不会吓到对方。
毕竟这么大年纪了,魏央也识趣,“周大妈,您让我考虑考虑,我现在正愁着给自己将来打算呢。”
“行,那我等你的信。”
送走热情的周大妈,已经到了六点多钟了,魏央打扫了一下诊所的卫生,将一切归置好。
“我今晚要不要试试那块广告牌?”魏央躺在二叔的躺椅上,枕着胳膊看着天空。
“算了。”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脑子还有些混乱,魏央捏捏眉心,想把一切都理顺。
为什么从山上下来之后,他总是感觉心里没底,总觉得有什么被他遗漏掉了。
上山前,遇到假李铁,一开始魏央以为是对方想引诱自己上山,后来经历这一切后,他才知道,假李铁最初的目标似乎不是引诱自己,而是逃离。
原因很简单,山上有只恐怖的厉鬼囡囡,她为什么会允许其他鬼怪生活在山上,而不是吃掉它们增强实力?
答案明了,那就是控制它们为自己服务,从某种意义来说,浮烟山上的鬼怪生活在噩梦中,一个由可爱到不行的小女孩亲手编织的噩梦中。
谁不想获得自由?包括鬼怪也是。
但是那个假李铁万万没想到,自己想借其他保安都被咬死了的谎言来吓退魏央和张经理,自己再脱身,却没想适得其反,又被拽上山去了。
所以在露出真面目之后,假李铁恨不能把魏央咬死。
“囡囡散发的怨念我是亲身体验过的,太过恐怖,根本不是这些寻常鬼怪能相比的...”
魏央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他的脑门一亮,“恐怖?”
魏央好像明白困扰自己的那个疑问在哪了,他身体前倾,大脑飞速运转。
“有个问题始终难以解释,囡囡控制着这么多鬼怪,再加上她本身强大的怨念,为什么死了十年之后才对丁晓强出手...”
“她心中对丁晓强满满的恨意,如果想找到或者杀死丁晓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而且是在对方上山之后才动手?”
魏央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心中升起一个不妙的想法,“除非...丁晓强身边也有只厉害的鬼怪在保护他!”
想起了此刻关在市局的丁晓强,魏央脊背一寒,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快步向门外走去。
黑云占领了天空和月亮,独属于夜晚的狂奏曲要开始了。
...
“红姐,你下午又去帮助那群孩子了吧,晚饭吃了吗?”
“一会我吃泡面就可以了。”红樱将警服领子上几个扣子解开,忙了一下午,满身的汗。
“红姐,我是真的佩服你,每周都要去看孤儿院的孩子,平时工作这么忙,还要照顾你瘫痪的父亲,你真是这个...”
小警员竖起一个大拇指,满脸的真诚敬佩。
“行了,别跟我贫了,我是在哪长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邢队交给咱们的案件梳理稿写的怎么样了,明天要有记者过来采访。”
“写的差不多了,还有些措辞不严谨的地方还需要红姐你看看。”小警员将桌上的稿纸拿给红樱。
“好,我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你先去休息吧。”红樱摆摆手,一幅大姐头的模样。
她拿起稿子认真看了起来,然而小警员还站在原地,红樱见状,以为对方不好意思,“没事,我值夜班不习惯睡觉,咱们不用轮换,没那么多规矩。”
“红姐你误会我了,咱俩值班,我怎么能自己去睡觉呢...”小警员挠挠头,“对了,值班怎么能靠泡面垫肚子呢,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吧,最多半小时就能回来。”
红樱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颇有种巾帼须眉的味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会关心人啊,可是现在太晚了。”
“没事红姐,我知道一家快餐店肯定开门,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小警员戴上帽子,开心地小跑出去。
看着对方欢快的背影,红樱忍不住摇摇头。
汗水渐渐凝固,红樱的心也从忙碌了一天后冷静了下来,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诺大的警局,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翻动稿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此刻红樱正背对着羁押室,全神贯注地在稿件上勾勾画画。
墙上钟表的秒针一帧帧的跳动,非常有节奏,安静的空气中,窗户突然吱的一声自己开了。
红樱抬头看了一眼,原来窗户被外面的风给吹开了半边,她没有理会,继续伏案写作。
红樱没有在意时间,可以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极致。
钟表的时针转到数字九的那一刻,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闪动了一下,一阵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刮了进来,吹动红樱耳边的碎发。
啪。
白织灯在挣扎了一会之后,终于彻底熄灭,最开始是头顶的这盏,然后是旁边的一盏。
一盏接着一盏,速度很快,像一张无形的嘴在吹灭一根根蜡烛一样,最终所有的灯光熄灭。
警局陷入黑暗。
“停电了?”红樱打开手机的屏幕,白色茉莉的主页背景照地她脸色苍白。
停电对值班的她来说,无疑是糟糕透顶的,因为稿件她才看完一半。
“会不会是跳闸了?”红樱回头,看着黑乎乎的角落,她记得警局的电闸应该是在那个地方。
“崔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红樱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暖黄色的灯光能勉强照亮两三米远的地方。
红樱举着手机,慢慢地向电闸方向走过去,忽然听到背后办公椅滚轮转动的声音,同时还有几张纸片落到了地上。
她紧张地回过头,虚惊一场,原来是窗户里刮来的风。
“奇怪,今晚风这么大...”
警局不远处的一栋高层住宅楼中,一个小孩子正玩着手里的玩具挖掘机,他目光被窗外吸引。
“妈妈,快过来看,爸爸上班的地方变黑了耶。”
他趴在窗边,小脚次愣着。
“刑小军,告诉过你多少次,这样从窗户往外看是很危险的!”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准备抱起小男孩,却也突然愣住。
“烈火,你们警局怎么停电了?”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男人关掉声音,听到女人的话也来到窗户边。
穿着家居服的邢烈火比在警局的时候多了一丝温柔汉子的味道,他皱着眉毛,“不可能啊,咱们都是一个供电辖区的,咱小区也没停电啊。”
邢烈火透过窗户往外看,果然,四周灯火通明,唯独警局那里黑了一片。
“即便是警局停了电,可是我们有备用发电机,那个电量撑个一两天不是问题...”
身为多年的老刑警,邢烈火神经开始下意识的绷紧,“小军啊,我问你,爸爸上班的地方黑了多久了?”
“嗯...”刑小军数着指头,最后他双手横竖交叉,“不知道,我只知道从老婆婆进去之后就这样子了。”
“老婆婆,什么老婆婆?”邢烈火蹲下身,认真的样子吓了邢小军一跳。
“就是...我看到一个老婆婆从窗户里爬了进去,然后里面就变黑了。”
...
红樱摸索着到了电闸,可是当她拉开电闸门的时候,才发现电闸始终处于供电状态。
“现在只能等了。”红樱非常无奈,“我负责值班,还不能去别的地方写...”
就在红樱转身准备回道办公桌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羁押室,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这声音像是开锁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人停在了走廊深处,黑暗中与红樱对视。
职业警觉性超高的红樱立刻反应,她迅速躲避到拐角处,后背贴着墙壁。
冷汗开始在额头和脖颈上渗出,红樱保持着冷静,“羁押室现在只关着丁晓强一个人,如果换做平时对付他肯定没问题,可是现在太暗,加上这次停电肯定是有预谋的...”
红樱向楼道探出半个脑袋,那走廊尽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嫌疑人可能有同伙,可是枪还在配枪室里,根本没法拿出来对付他们。”
后背的汗水浸湿了墙皮,让许多粉末粘在了衣服上,从黑暗中看红樱,只能看见身上的白色粉末,像凶杀现场尸体位置的标记线。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红樱随手拿起一把苕帚,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开始大胆地向羁押室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每走一步都非常警惕,因为她担心被羁押室那里的人听到。
快走到羁押室的时候,红樱试探,“丁晓强?”
话被黑暗吞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丁晓强,我劝你最好不要做越狱的尝试,否则我会开枪。”
红樱使用恐吓的战术,想要让对方自乱阵脚。
越来越近,羁押室的安全通道提示牌,泛着幽幽的绿光,让红樱依稀能看到紧闭的铁门。
“没有离开?”
红樱心稍微缓和一点,她更大胆的走过去。
“妈妈...妈妈救救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偷跑着出去玩了,我知道错了!”
红樱被突如其来的话吓得手臂一颤,听对方的语气怎么感觉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难道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精神出了问题?
红樱来到羁押室面前,手机的光照向铁门里面。
只见丁晓强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像极了一个刚刚从母亲肚子里出生的婴儿。
“你怎么了?”
这样子一看就不是能装出来的,红樱连忙打开铁门。
走进去之后,蜷缩在地上的丁晓强嘴角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红樱意识到不妙,马上转身退出去。
然而她却忽然僵在原地。
一只干枯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顶上了她的太阳穴,锋利的头已经扎入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