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央的心情糟糕透顶,到了诊所,衣服也没脱就睡下了。
脑袋埋在枕头里,轻微地鼾声回响在小小的诊室里,魏央似乎做着一个噩梦,一直紧皱着眉头。
不过,他现在很可能是唯一一个安然入睡的人。
因为此刻,外面早已经天翻地覆。
“早间新闻...”
“身上无明显伤口,具体情况...”
玻璃橱窗中,正在吃早点的人们刷到这条新闻,不自觉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表情变的凝重。
正堵在早高峰的司机们,本已急不可耐,却松下了眉毛,静静聆听。
“据悉,犯罪分子杀害田先生一家之后,还在受害者家中吃了田先生一家未吃完的早餐,银行卡珠宝并无失窃,只是丢了少量现金...”
魏央站在电视面前,有些懵地抓着头发。
醒来已经是傍晚,黄昏如一个巨大的磨盘,将整个城市碾成了萧条色。
“如果当时让囡囡杀了丁晓强,这些人也就不会死。”
嘴角有些苦涩,“可是...如果我当时放任他死去,我有与我对付的邪恶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正义的边界变得模糊,那它也就离邪恶不远了。
魏央不是圣母,他也很讨厌圣母,“当正义必须得到执行的时候,法律和道德的存在到底是帮助还是阻碍?”
这似乎陷入了一个哲学问题,这件事情带给魏央很大的触动。
唐若雪已经做好了饭,不知她是不是做鬼做习惯的原因,总是喜欢把筷子横放在碗上。
魏央对这些并不介意,坐下开始填自己的肚子,饭菜的口味此刻已经对他失去了意义。
“我现在必须要在丁晓强伤害更多人之前,努力找到他。”
“唐若雪吃了假李铁之后似乎变强了,不知道跟普通鬼怪比起来怎么样,我的枪杀了言灵洞里的怪物后,枪托上面多了一对手臂...”
“韩小倩的宝藏要提上日程,那块广告牌也要利用起来,虽然不知道能给我带来什么,但是总比在这干坐着强...”
“韩小倩的宝藏我必须要去看看了。”
魏央下定决心,在系统中接受了凶灵的宝藏奖励任务。
“我靠,瘆人!”
魏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目标已定,而且有时间的限制,魏央当务之急是睡个好觉,明天保持精力。
“能在白天完成,最好就不要留到晚上。”
魏央醒了,准确的说是被吵醒的。
早上,一群人围在诊所门口叽叽喳喳,吵地魏央耳朵痛。
“怎么了?”魏央打开门,人们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魏央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抬头一看,自己诊所的的门口被涂抹了密密麻麻的字,内容只有一个。
死。
“这一定是丁晓强干的!”
魏央疏散看热闹的人群,这些字像是真血涂抹上去的,还散发着腥味。
今天的计划绝不能改变,魏央只能让唐若雪留下来守家,自己出发去屠夫村。
魏央穿得稍微严实了一点,因为天气预报报着今天有雨。
屠夫村地处城郊,在青州市南部的丘陵地区,那里非常落后贫穷,据说还曾经因为饥荒。
打开导航,魏央向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前进。
乌云渐渐在上空铺开,雨水开始在其中酝酿。
屠夫村离市中心有五十公里左右,非常的远,而且越靠近,路也越来越难走,都是一些表面不平的土路。
走了大概40公里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两条分岔路。
一条两旁种着麦田,另一条则光秃秃的。
魏央扫了眼导航,去了那条光秃秃的路。
车子继续行进,道路两旁的高山耸立,不时有落石滚到路上,而原本的土路上有一些压下去的巨大车辙,有点像是工程车在此走过。
又看了一眼导航,马上就要到了,然而走了好长时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村落。
天空中飘起了雨,淋在车窗上,让四野发生了变化。
“导航出了问题?”
魏央还是比较相信高科技的,他将手机从架子上拿下来,“没错啊,我选的位置就是屠夫村,现在别说五十公里,就是六十公里也到了。”
再往前跑,有可能就跑出青州市了。
魏央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驾车,一心两用,加上雨势更大,竟然没发现前面已经没了路。
咚的一声,车子栽到了坡下面,安全带虽然将魏央拉住,但他的肋骨几乎快要断掉。
挡风玻璃被冲击力撞出蛛网般的裂痕,车子侧翻,魏央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车里爬出来。
雨浇在他脸上,让他非常的狼狈。
身上粘着泥巴,魏央将嘴里的草根吐出来,“我这是在哪?”
雨水朦胧,但是魏央能隐约分辨出,自己所处在直径无比巨大的大坑中。
像是古时候埋葬俘虏挖的尸坑,不过如此巨大的坑,完全能活埋掉一只军队。
脚下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它们在雨水中摇摆,像是快乐玩耍的孩童。
擦擦屏幕,魏央直接定位自己的位置,“尸花岭?”
拿着手机,魏央呆在原地,雨水灌入脊背,浑身被寒意笼罩。
魏央知道这个地方,至少听过它的传说,尸花岭已经不属于青州市的范围,而是归临近的海城。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情,原本青海两市的高速公路准备修建在这里,然而工程开始一周后,一个工人在这里捡到了一个古国时期的瓷瓶。
秘密被解开,原来这个地方是古国时期灭国前夕花雄将军的陵墓。
考古队很快将这里保护起来,高速公路建设计划不得不改道,当时媒体过来采访,专家兴奋地对着记者说,他们从没有见过保存如此完好的陵墓。
简直是奇迹。
挖掘队伍达到了五百人,著名的考古专家在此坐镇,大量古国时期的历史文物被挖掘出来。
上面的陪葬品被保护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兴奋,干劲十足。
终于在某天,冰冷的铁锨碰到了木质的棺椁。
人们彻底疯狂,他们将棺椁打开,是保存完好的花雄将军的尸体!
媒体蜂拥报道,无数闪光的照相机对着花雄,考古专家站在尸体旁边,公开宣扬自己的功劳,说是因为自己才没让尸体才开关过程中损坏。
考古队荣誉到了极点,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封场走人的时候,一位小队员在花雄将军棺椁的下面,又发现了一具棺椁!
古国的陵墓礼制很简单,生前地位越高的人,埋的位置就越往下!
那天,人们眼中的贪婪之火燃烧,即便雨水也难以浇灭。
比花雄将军地位还高的人,按理来说,只有一个!
那天本来是雨天,但是考古队召集了所有人,趁着唯一晴朗的间隙,他们将最下面的棺椁挖了出来。
黑色的棺材见到了阳光,如同墨缸染黑了碗水,天忽然变得黑暗,比黑夜还要黑!
厚重的棺材没有任何波动和异样,它就是躺在那里,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
专家站出来训斥,骂队员们迷信,亲自率人打开棺椁。
令人意外的是,棺材板一推就打开了,更令人意外的是,里面躺着的不是人。
而是一朵三片白色叶子的小花。
从没有人见过这种花,也没有人听说过,当场所有人都感到了失望。
队员们一个个低着头,摇头叹气,就在他们失望的时候,考古专家第一个倒下了。
他浑身像被冻住,没有任何伤口,却没有了呼吸,当场死亡。
人们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检查考古专家的队员又倒下了。
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如随意摆放的多米诺骨牌,以同样的死法倒在了尸花岭。
有了了几人逃出去报信,第二天,人们再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没有见到任何尸体,然而光秃秃的墓地却长满了白色的三叶小花。
这件事被压了下来,从开棺中幸存的人,有的逃到了天涯海角,最后也难逃惨死的命运。
后来,有专家站出来给了科学的解释,因为尸体埋藏时间长,一些变异的真菌在其中繁殖,这些考古队员在长期的工作中吸入了大量这样的真菌,所以在某一天晚上集中爆发,尸体腐烂速度也很快。
听起来,这似乎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魏央一直喜欢鬼故事,从小就喜欢,但是这个故事曾经伴随他很长时间,差点儿成为心理阴影。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有待考量,毕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魏央拨打道路救援的拖车电话,可是刚刚拨通,因为雨水太大,手机电源被淋坏了。
“麻烦了!”魏央看着几乎呈九十度的坡,渐渐抓狂。
坡大概四五米高,根本爬不上去。
车子已经接近报废,魏央看着辽阔的大坑,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花瓣摩擦着脚腕,魏央贴着坡壁行走,想要找个稍微缓点的坡出去,然而却更加的绝望。
这里根本无法出去。
雨还在下,天渐渐黑了,魏央无力地靠在车上,朦胧中,他看到大坑的中央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光忽明忽暗,有点像是什么奇物在渡劫。
“是我出现幻觉了?我白天怎么没有见到过这个东西?”
早上的饭早已经被消化,忙了一天的魏央,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魏央快要饿昏了,几天以来的压力和疲惫感终于集中爆发,他想要吃点东西,可是遍地只有数不完的小白花。
每当魏央把脸凑过去,花蕊上都有一张小脸对着他。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还有的在哀嚎。
魏央的神志已经模糊,他看向那些小花,三片叶子,中间的花蕊有灵魂被囚禁在上面,根本无法当作食物。
雨水很凉,但是魏央的脸很热,他发烧了。
魏央向着光亮走去,因为他觉得那是唯一能救他的东西。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左脚失去了知觉,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魏央想起了那个传说!
他更加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走向光亮。
光亮近了,那是一朵小花,它独立于花群之中,很高贵,像是海拔千丈的雪原吹来的风。
魏央栽倒在地上,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彻底失去知觉,嘴巴扭曲着。
他用力抓住了那朵小花,小花异常的芬芳,只有这朵小花上面没有恶心的灵魂,纯洁地如一块白玉。
魏央的半个胃在咕噜着,死亡的感觉蔓延,魏央手里拿着那朵小花,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毒死总比做个饿死鬼要强...”
说完,魏央的手无力的垂落。
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微弱,魏央似乎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雨水冲刷着魏央的身体,太阳穴传来针扎的感觉,魏央的眼皮动了动。
还是熟悉的世界,他没有死,肚子里的饥饿感也已经消失,身上也没有了那种被冰冻的感觉。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来的时候,后背心忽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寒意从脚跟向上蔓延到头皮。
他回过头,一个身穿白纱的倩影站在他的身后,女子倾国倾城,只是漂亮的眼睛逐渐变成了墨黑色。
这种墨黑色是一种纯粹的黑色,犹如坠落的陨星,但是却是冷的,仿佛溅起的不是灰尘与火焰,而是入骨的严寒。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蕴藏深厚的恨到极致的怨念。
这种怨念太过强大,是魏央见过的最强!
它不是那种细水漫流,而是直接将人同化,魏央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受到影响,几乎也要脱笼而出。
女子歪着脑袋,如一片纯洁的雪花,似在给魏央选择一个死法。
怨念撕扯着每一寸肌肤,就在魏央要被撕裂的时候,肚子里忽然传来咕噜噜的声音,接着感觉到胸口一阵炙热,像是有人用刀子在上面刻画。
刻画的东西,好像像一朵花,有三片叶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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