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甚?”
汉宫秋脸上笑出一朵花,“……能不能,给我弄个传送法送我回去?”
使君兄沉沉看他胸口一眼,直接道:“我记得小姐给你画过一张符咒,那是可以长期使用的,你既然能来,应该也能走才对。”
汉宫秋嘴角尬笑两下,拱手道:“那我走了,走了……”
回到苏府,汉宫秋对自己没出息的模样深感痛绝,好不容易进入梦乡,却噩梦缠身。
梦中被一个长毛大怪卷入怀里,烫呼呼的舌头流着哈喇子舔他,吓得他浑身冒汗。醒来才发现自己把被子卷到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脖子被勒住,热的大汗直冒。
五月,杨柳依依。
江头船夫来回吆喝,汉宫秋靠在船上,沿着江岸,一一收揽好风景。随便找了借口摆脱二奶奶和秦忠,看这遍地花开,童稚嬉戏。有的拿着逢年过节才用的小鞭炮,你追我赶,打闹声不绝。
乌篷船的船头有渔夫唱着自家水乡民俗歌调,稍大的船舫里芦鼓笙箫,日光透过来,一幅好韶光。
“白首吟,时光如流,世事百味一生尝,妖艳红花梦一场……”
柏子仁站在船头,抱着“流苏”,摇头笑他,“伤春悲秋……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事……”
汉宫秋有些伤感,不想理他。像平时他必然会怼回去,此刻他却只想晒太阳,珍惜当下。
乐器争鸣的声音渐近,琴音袅袅,动人心弦,汉宫秋看向边上不远处的大船舫,问:“那边是在做什么?好生热闹……”
“那可是白家的船。”
船夫摆弄着浆,一脸神往艳羡,“今天是江南有名的艺妓六月雪的生辰,白老爷在那边庆生辰嘞!话说那六月雪,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日她进京的时候,小老儿我有幸看到那芙蓉轿,轿中人虽然被轻纱遮住,但那依稀间的神韵真是连京城里的花魁也比不得。所过之处,香风扑面,令人难忘啊……”
“大叔也去看这些?”柏子仁笑问。
船夫嘿嘿两声,随即又摇头叹息,“谁不爱美呢……只是小老儿年纪也大了,美是美,也只打算远远看看罢了。过过眼瘾。当日不过是进京给家中那娘们抓药,才有机会看得。”
“美丽的东西向来脆弱,或是充满危险,看看就够了。”
船夫是甚是认同汉宫秋的话,回应道:“美丽的东西确实脆弱,那六月雪据说天生一副愁态,药不离身,所以多少人想要去看她一眼,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呢……听说京城许多公子哥都慕名去白府拜访,可六月雪是白老爷重金请来的,赎没赎身不知道,但入了白老爷的府,也算白家的人。那些公子被一一婉拒,竟是谁也不曾看成!”
“千金一掷为美人,白老爷也是风流人物啊……”
“谁说不是呢,但这位白衣小相公刚才说的危险啊……小老二听闻那苏家大小姐,美貌亦是京师一绝,那种人也算危险得很。”
汉宫秋和柏子仁脸色皆变,有些困惑。
苏合香的性子对熟人是开朗直率,偶尔可能会捉弄人,但在外人面前是绝对的彬彬有礼,怎的到了坊间就成了危险?要说危险,红娘子才是不二人选才对。
“怎的说?”汉宫秋问。
船夫摇头,避开大大小小的船,向开阔处移去。
汉宫秋有些晕,便坐到乌篷下。
船夫的声音缓缓响起,“今早吴家带着一批人向子胥山去了,说是找人算账,听说……今早一大早那吴家二公子被抬回来的时候,是满脸鲜血,手臂也断了一只……具体怎么样不清楚,但着实狼狈,小老儿我家那娘们有个亲戚在吴府做差事,看得也是吓人。吴老爷气得不行,整个吴府都不敢说话,问清楚原由才知道,那一身伤,都是苏家大小姐打的。你说一个姑娘,何至于这样残忍,废手臂,剜人眼……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至于那红娘子虽然毒辣,但至少看着是一个样,实际上也是那个样。可苏大小姐,小老儿在城里混了那么多年也还是远远看过,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谁知……哎……”
原来如此……
汉宫秋想起昨晚苏合香把他传送回来的事,想来就是吴半夏出现了。但是他后来去看她的时候,也没看出个什么啊,苏合香的样子,完全不像刚刚做完那些事的人。
市井中人不是很清楚苏吴两家之间的事情。吴半夏虽然纨绔,但没有影响到下层百姓,人们也就没觉得他怎样。
这好好一大男人突然间就被苏合香断了手臂,剜去眼睛。苏合香在坊间的形象反差实在太大,而且百姓就是一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要给点风,往哪边倒都行。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谁会仔细看事情背后的真相?
“大叔可有听说去子胥山的有谁?”柏子仁急切问。
船夫哪里能知道这些,摇头示意不知。
柏子仁有些担心,想问汉宫秋接下来怎么办,却发现人都不见了,船舱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汉宫秋的人影?
他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被气到不行。刚转头想让船夫靠岸,自己有急事不去绥县,白通那稚气的声音从旁边高大的船舫传过来,把他一走了之的意图瞬间冲开。
一说一搭之下,都忘了自己要喊船夫做什么了。
“柏子仁大哥!”
“白公子。”他回礼作揖,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船和白家的船舫已经靠得比较近。
江面开阔,为了避开别的小船,船夫都快把船划到江中心了。
白通挥手让他别做这些虚礼,一手凭空和柏子仁比划手势,一手揽着八宝。
八宝被勒得不舒服,钻过来钻过去,身上缠着花花绿绿的线,磕磕绊绊地把自己半个身子搭在栏杆上,又觉得不行,再转而往白通肩膀上爬,白通对这种很受用,也就由它而去。
“柏子仁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去绥县,办些事。”
“就你一个人吗?”
柏子仁咬牙切齿:“不,还有一人,只是他现在有点忙……过会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