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大起大落让谢东的脑子有些发晕,几乎把看病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经郑钧一提,这才想了起来。
“瞧您这话说的,那还用求吗,我就是干这个的,答应的事,必须得去。”说罢,不免想起那位器宇轩昂的老者,顿时来了兴趣,于是侧身继续问道:“郑头儿,以前我那身份……也没敢多问啥,现在……”
“你是想问老爷子是干什么的吧。”郑钧打断了他的话茬。
他嘿嘿地笑了下:“我就是觉得老爷子气度不凡,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小子这眼力还真不赖。”郑钧微笑着道:“不瞒你说,我原本也正为你身份这事犯愁呢,不过这下好了,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谢东没有插话,静静地这郑钧往下说。
“老爷子姓关,是老周的岳父。是一个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干部,部队转业后一直在省城工作,曾经担任过市委宣传部部长,正厅级的离休干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面带笑容的看了谢东一眼又道:“凡事都有两面性,别看你小子遭遇了一段牢狱之灾,可古话说得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这不,你在永安医院一通折腾,被老周的爱人得知了消息,她非常相信中医和一些传统的东西,于是就找到了我,非要把你弄去给老人家看病不可。说实在的,我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谁曾想……啥也别说了,你要是真能把老爷子的病看明白了,那你小子今后可就要行大运了,什么宣传啊推广啊,他老人家说句话,比你花钱在电视台上做广告都管用。”
一席话听得谢东心花怒放,两眼冒光。他太清楚关老爷子这类人的价值所在了。当年师傅就是结识了退休的县委书记,于是,凭着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在县城了混了十多年。如今在省城,如果能跟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搭上关系,实在是天大的好事情。要从这个角度上说,这一个来月冤狱蹲得太值了,挣了20万块钱不说,还有了如此重大的收获,对自己的未来简直是受益匪浅啊。
“咋?一听说是高干,就想趁机多要钱吗?”见谢东沉默不语,郑钧赶紧问道。
“你也太小看我呀,没有老爷子那一代人出生入死,能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吗,就冲这一点,我给老人家看病,分文不取!”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常态,又跟以往一样贫了起来。
郑钧白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只是猛踩一脚油门,车子轰鸣着拐出了看守所那条黑漆漆的小路,都市明亮璀璨的夜景一下呈现在眼前,就连涌进来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繁华的味道。
我回来了,谢东贪婪地望着窗外,自由真是太美妙了!
尽管夜深人静,驾驶的又一台警车,但郑钧一个信号也没闯,规规矩矩的按交通法规通行,足足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了诊所附近。
他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诊所大门前,借着路灯一看,不禁有点诧异。只见门前的台阶上干干净净,卷帘门也明显被擦拭过,关得好好的,丝毫不像一个多月没有人照顾的样子。
乖乖,这是谁这么好心啊,他嘟囔着,从腰带上卸下钥匙,打开卷帘门的锁,卯足了劲儿往上一提。
卷帘门一直不太好用,每次开关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可这回却有点奇怪,白钢板哗啦一声便翻了上去,由于用力过猛,差点闪了腰。
他甩了甩有点发麻的胳膊,抬头看了一眼卷帘门,心中暗自想道:邪门了,这破门今儿咋这么顺溜呢!
正在此时,诊所里的灯忽然亮了,定睛一瞧,只见父亲手中拎着一根木棒站在屋子里,母亲躲在父亲身后,正探头探脑的朝外面望着,一家人目光相对,不免都是一愣。
尽管知道肯定没事了,但是老俩口还是没想到儿子会大半夜突然回来,而谢东就更没料到父母竟然住在自己的诊所里。片刻的沉寂之后,伴随着谢母一声深情的呼唤,场面就随即转变成相拥而泣、涕泪横流了。
哭了一阵,谢东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才问道:“爸,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老爷子此刻也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了,略微定了定神,也不回答儿子的话,直接将谢东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大半夜回来了?”
“我没事了,当然就回来了呗。”他一身轻松的说道。
不料老爷子把眼睛一瞪:“胡说,公安局哪有大半夜放人的!”
“让你说对了,还就是大半夜放的。”他笑着道,说完,他一指身边的郑钧接着道:“这是看守所的领导,不信你问他。”
老俩口这才注意到儿子身后还跟着个警察。还没等说话,郑钧却抢先说道:“你们是谢东的父母吧?我是看守所监区负责人,你儿子说得没错,而且我们分局领导特意安排我开车送他回来。”说完,先是指了指停在路边的警车,又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警官证!”
老俩口看看印着警徽的证件,再瞥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警车,这下算是彻底相信了眼前的一切。于是,连忙将郑钧让进了屋,又是递烟又是倒水,好一通忙活。
“爸,妈,你们还没告诉呢,你俩咋住在这儿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还没等谢宝山回答,老太太心疼的拽过儿子,上上下下地看了阵,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咋瘦成这样啊,咋瘦成这样啊……”
“瘦点能怎么,他本来就不胖。”谢宝山有点不耐烦,他将老伴儿扯到一边,然后对谢东道:“那些事以后再说,你告诉我,公安局怎么跟你说的,总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放出来,至少也得给个说法吧?”
“当然不是稀里糊涂放了,公安局承认他们抓错了人,还赔了我一笔钱呢。”谢东笑道。
一旁的郑钧见状,连忙又把整个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两个老人听完,难免又说了些感谢领导之类的客气话,总之是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见谢东一家团圆,郑钧也算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于是便起身告辞,开车回去了。
送走了郑钧,没有了外人,谢宝山这才借着灯光仔细打量了儿子一番,只见两腮塌陷,眼圈发黑,满脸菜色。原本就瘦弱的身子骨更是小了一圈,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东子,这次多亏了你林叔呀……”老人说着,竟有些哽咽。一旁的老太太见状,刚止住的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谢东此刻却顾不上安慰母亲。
被关押这一个多月里,除了为自己的案子闹心之外,他最惦记的就是那两部书了。尤其是利用“藏针龟息术”成功脱困和内丹大成之后,这两本书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几乎和生命一样珍贵。
“爸,那两本书放哪里了?随身带来了吗?”他一口气问道。
听儿子问起书的事,谢宝山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虽然不懂医学,但毕竟当过多年的领导,也算见过些世面,所以他早就认定这两本书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谢东走后,他便将两本书放进一个铁箱子里,然后搬到自己床下。每天早中晚外加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必须检查一遍,接到路南区分局的拘留通知书之后,尽管乱作一团,可临走之前还是找了一个非常妥善的地方安置了起来。
粮食局的宿舍始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别看现在破败不堪,当年可是全县城最好的住宅小区,为了方便住户的生活,每户都配有一个小仓房,而且里面挖了个非常坚固的地窖。谢宝山思前想后,最后觉得此去省城打官司,一走几个月都有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房间里肯定不保险,于是连夜将铁箱子藏进了仓房的地窖里。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别看仓房只有一把普通的锁头,可就算是遭了贼,也不会打那个地方的主意。
“放心吧,书绝对没问题,我早就安顿好了。”他信心满满地答道。
听父亲这么说,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才搂住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了起来。谢宝山也将到省城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不过谢东听罢,却眉头紧锁,心中暗叫不妙。
怪不得路南分局突然改变了态度,又是无罪释放又是巨额赔款的,原来是监控视频起了作用,可到底是谁偷偷安装的监控设备呢?
不出意外的话,几乎可以肯定是王远干的呀!这个判断令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显然,王远费尽心机的监视自己,绝对不是为了偷窥隐私。
“东子,你估计这玩意是谁安的?照我看,装这东西的人没准就是陷害你的家伙。”谢宝山恨恨的说道。
他没有插言,只是默默的望着墙八卦图出神。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当中,令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也来不及和父母解释,急三火四的翻出手机拨打了王远的电话。电话关机!
坏了……他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