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熙吓得一抖,暗悔自己怎么就学不乖,跟陆念稚较什么真!
这一抖,直接抖得指间棋子啪嗒落盘,砸到了个不该砸的地方。
愁眉不展的曲清蝉美目大亮,紧跟其后以光速落子,瞬间翻盘拿下胜局,抚掌欣喜道,“七少,你输了!”
“七少输了?”千柳横插一颗小脑袋,啧啧叹道,“看来名师出高徒也不尽然嘛!七少是四爷教出来的,我们曲大家是四爷的手下败将。原来我们曲大家的棋再臭,也有香的时候呢!”
杜振熙:“……”
这是损曲清蝉呢,还是损她呢,这样侍主待客真的对吗!
曲清蝉一把推开千柳喳呼的小脑袋,恳切的望着杜振熙,险些热泪盈眶,“棋逢对手,真乃人生快事。七少往后若是得空,还请贵脚踏贱地,常来寻清蝉对局。”
清雅美人突然这么接地气,略吓人啊喂!
什么叫棋逢对手,有这么优雅的骂人的么!
她只是马失前蹄,纯属意外。
杜振熙哑巴吃黄连,只能暗搓搓的怒瞪始作俑者、翘着嘴角假装看风景的陆念稚,苦笑之余心下感叹。
看来在棋艺上,曲清蝉没少被陆念稚花式碾压。
想到陆念稚下起棋来的狠辣,杜振熙突然同情曲清蝉,不自觉放柔神色,改而和曲清蝉对饮闲谈,茶过一盏,便起身告辞。
输掉一盘乌龙棋局,换来曲清蝉的一见如故,带着千柳亦步亦趋的将杜振熙送出无名居。
杜振熙啼笑皆非。
陆念稚若有所思,偏头看向杜振熙挂着浅笑的小脸,目光描摹着她溢满轻松愉悦之意的笑容,恍然道,“我家小七,看来是真的长大了。竟到了不惜输赢技艺,也愿意博美人一笑的年纪了……”
博个头!
输棋还不是他害的!
杜振熙不理陆念稚,微笑中透露着虚假的礼貌。
“我还以为你议亲只看唐家的家世。原来,你喜欢的是曲大家这一型?”陆念稚化身知心好叔叔,弯身低头,凑近杜振熙的耳边道,“不过,你就是真的开始想……女人了,也不能往三堂九巷里找。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能打断你的腿。你要是想开荤,就事先告诉我,我帮你安排。”
开开开开开什么荤?!
她就是能开,也没脸让陆念稚教她!
杜振熙有火发不出,忍着气闷回嘴,“四叔想太多了。我对曲大家别无他想,也没有喜欢的类型。不想女人也不想开、开荤。不劳您老费心。”
又说他老!
陆念稚目光游移,钉在杜振熙近在眼前、微微泛红而不自知的粉润脸颊上,他眸色一窒,声线也跟着凝滞,“你别无他想,曲大家倒是极喜欢你……”
话一出口,才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晃然。
陆念稚本能皱眉,不解方才刹那的恍惚源自何处,他下意识退离杜振熙,不再看她,佯咳一声接着道,“和曲大家交好,对你没有坏处。”
杜振熙脚步微顿,奇道,“四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可奉告。”陆念稚噎起人来理直气壮,然后再安抚一笑,“有些事,我既然开口让你去做,总不会诓骗你。而有些事,目前只是有些影子,不足八成把握之前,我不想多说。省得将来事出变故,反被人怪信口开河。”
说罢抬手捻动长指,故作高深的掐指一算道,“如果我算得不错,不用等到明年开春,你就能知道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和曲大家交好,到底对你有没有好处。”
即便没有实际好处,以曲清蝉原本的出身和现在的身份,也不会给她或杜府带来坏处。
对商户人家来说,人脉甚至比利益更重要。
多一条人脉,不亏。
且陆念稚单身至今,乃广羊府无数人家眼中的钻石王老五,这些年不知或直接或间接拒绝过多少闺秀,其中不乏剑走偏锋,装可怜扮凄惨想求陆念稚怜惜的。
对那些“林妹妹”尚且能狠心推拒,又岂会因为一次“偶遇”,就对曲清蝉这个罪官之女,瞬间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原以为,陆念稚大张旗鼓的捧曲清蝉,是想膈应那些歪缠的人家,好让人知难而退。
如今想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只是竹开和庆叔所知有限,没能探出关键罢了。
杜振熙默然颔首,好奇不减,“您怎么就断定曲大家极喜欢我?我没看出来,只看出来她极喜欢我输棋。”
“那么千柳呢?她那喜色上脸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陆念稚继续理直气壮的噎人,笑意更深,“你别小看千柳。她虽不是从小就在曲大家身边服侍的,但和曲大家不止于主仆之情,曲大家拿她当亲妹妹看待。千柳喜欢你,曲大家必然喜欢你。”
以千柳的年纪,怕是在曲清蝉落难后才收在身边服侍的,时日虽短,但不曾共富贵,却曾共患难,情谊更加珍贵。
所以千柳对她有好感,曲清蝉就爱屋及乌?
她倒沾了个小丫鬟的光,简直神操作。
杜振熙无声失笑,稳抬轻放的脚踩上陆念稚投射地面的影子,抿着唇转开话题,“您所谓的时机恰当,选在此时重开奉圣阁的用意,我已经明白了。不先将皇商竞标的事情分摊出去,没有安记瓷窑这样可信又得力的助手,确实无法分出人力、财力来应对奉圣阁的大小事宜。”
而陆念稚甫一回城,就选定庆元堂暂住,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刻意过家门而不入。
这几天风闻陆念稚松口欲选亲的消息,频频往陆念稚跟前凑的人家可不少,也就是在庆元堂这样的特殊地点,明忠、明诚挡人挡得毫无压力,若是换成杜府,门房碍于情面,杜府还不得热闹成菜市场?
等安家和杜府合作、奉圣阁重开的消息一传开,就更有得热闹了。
陆念稚算尽天时,占据地利,反而落得清静。
自带挡箭牌功能的无名居,简直办公、休闲两相宜。
陆念稚行事,果然从不无的放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