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明天可是勉之呀。”送她到姜府门前时,陈译如此说道。
“嗯,瑶瑶晓得的。”又是磨磨蹭蹭了好半晌,方才将牵着他的手松开,放他离去。
立夏前些的江洲是热闹的,单单是燥热的天儿便令人浮躁不已,走着,动着,街肆上的走客,步子似都比往常快了几许。
待踏过了一层层瞧不到头的山阶,终是抵达了洞庭西山山顶,今儿个的弄墨筵亦是在这儿开席。
飘渺峰下的孔,老,孟,墨,庄五子像前,早是聚集了密密麻麻,约百来之数的文人墨客,热嚷声此起彼伏,渐起渐落,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
马上临近山顶了,可姜禛却是遭不住了,忙不歇地随目寻了块较稳妥的石阶,一屁股便是坐了下去,边揉着小腿肉子边嚷嚷道:“这,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呀?!为何这弄墨筵非得在这地儿开席?!”
小颂咏可是懂事的,见状亦是连忙上前说道:“老师,您可是莫要累着了,待会儿还需您露手呢!”言罢,便为姜禛捏起腿来,这揉肩捶背亦是不落下的。
“姜禛姑娘,这飘渺峰可是到了的,不如再加不劲儿,待入了峰,那背椅可是比这儿石阶坐着舒服的。”瘦高个同小胖墩的身前便是靖泓,这会儿子虽也是满头大汗的模样,可到底是不比姜禛的。
读书人的气节与姿态可是重要的,再寻思了一眼这会儿尚在登山的人儿,可是寻不出一个同姜禛这般的,抬着腿子便是赖这儿了,非说什么比试前到便可,引得一旁的学生也好,往来的墨客也罢,皆是朝她投来了一个唏嘘的目光。
他人倒是尚不知晓姜禛的贵人为谁,可这书院同他地儿的墨坊却是知晓的,都是那天儿在书肆外的俩学生传开的。
“什么!你讲她的贵人长的很是俊美?!”
“真的假的?!不要是谣喙来的。”
“道听途说的吧,云云罢了。”
各书院,墨坊尚在议论着火热呢,姜禛这头到底是动起来了,但见她挪着小步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前竟是那庆麓书院的山长,即是那老翁了。
瞧瞧人家早是年过半百的寿者了,却依旧神龙活虎的样儿,可是同身后垂首躬身的姜禛反差甚大。
只是随意地道了句:“呵呵,小娃娃,老朽可先行一步了。”后,老翁便是加快了步字,眼瞅着将要被甩开了,姜禛连忙道:“别,等等,等等……”
“咳咳……”她可是厌煞了这弄墨筵了,早知如此便是不来了,今儿且算累着她了。
正当她望着眼前尚余百米之距的石阶,焦头烂额时,身后却是忽来了一道声音:“瑶瑶。”
转头之际却竟是晃了身,一个踉跄便是向后跌了过去,好险不险地正好栽到了他的坏里,昨儿个“悠然意自得”的人儿,是那燕无桃,今儿究竟是轮着自己了。
尚在怀中似憩息似享受的她,却是不管不顾他人往来路过时的眸光,或惊奇或艳羡地眸光,倘若认出她便是那姜家的小祖宗,再回头瞧一眼这般场景,她竟也是有人许了,保不齐可是要惊掉下巴的。
“译郎,瑶瑶的腿可是酸着了。”嗲声嗲气的话儿道出,这妮子撒娇倒是日见熟络的,再看一眼当下这二人,她正两只小手搂着陈译的臂膀,看似是在同行,可全是陈译在搀扶着她呢。
“这不便到了嘛,瑶瑶看。”指了指头顶上的牌坊,眼见“飘渺峰藏仙”五个大字赫然呈现,可算是到了。
不入峰不要紧,这一入峰了便是一股热浪袭来,可是好一顿的燥气,却见眼前人山人海的一幕,着实有些稀罕,在场众人皆是文人,身着右襟白褂,脑袋上的小发啾束着一条青丝带,羽扇纶巾,放眼望去满满地皆是书味儿。
姜禛到底也算一角儿的,打入峰之时便是被人辨了出来,再瞧瞧身旁或牵或搂着一位少年郎,着实令人惊异,未想到那云云不过的摇喙,竟是真的!
“是庆麓书院的吧?”
“那蛮妮竟也有人许了,而且还是位如此俊美之人。”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少年郎究竟为谁?好生俊逸的样儿。”
如此议论陈译倒是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儿地望去,愿能寻见一席空座,容姜禛这丫头好些的小憩一番。
陈译不在意,她可是在意死了,闻着周遭而来的惊异声,同那赞许陈译俊美外貌的议论声,如此可是乐坏她了,自打入峰后,脸上的灿烂笑容便是未消逝过,眉目间亦是乐成了两道弯弯地月牙,好不心喜。
都好好地瞧瞧吧,看看吧,赏赏吧,这可是我的如意郎君呢,她如此想着。
“瑶瑶,笔墨一类的东西可都带齐了?”陈译牵着她寻了一处角落做下,而后询道。
“书院的人儿可都替瑶瑶带着呢。”书院的人儿还能有谁?自当是那小颂咏了,这小家伙可是稀奇的很,不论人如何待这姜禛,他却是没来由的喜欢,不时亦不会粘着姜禛,可是讨人所喜的。
“让他人带着吗?如此可是不好的呀,瑶瑶往后还是自己带着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瑶瑶可懂?”陈译教道,这妮子也就搁自己面前像个淑家的,如此可是不妥的,到底女儿家要脸面儿的,她在江洲这块儿的骂名,可得改改了。
“哦,瑶瑶晓得了。”似委屈地眨巴了几下眼眸,又是嘟囔起了小嘴巴子,瞧着可是惹人的。
小颂咏瞧过来瞧过去的,一个小脑袋摇呀晃的,可算是找着了,连忙出声:“找着了,在那儿呢!”
顺着小颂咏所指的方向望去,终是瞧见姜禛这丫头了,一众人亦是连忙上前候道:“姜禛姑娘,姜禛姑娘,抱歉打扰了,待会儿便是开筵了,比试自也要开始了。”
但见她正靠在陈译的肩上憩息着,且算是一副甜净的样儿,不料却是被这群书院的书呆子坏了气氛,败了兴子,当下也是支吾了两声:“晓得啦,晓得啦”后,便是连忙自陈译的身旁躲开,她可不愿在外人面前露羞了。
“瑶瑶快去吧,我待会儿再去看看你。”陈译说道,自是知晓这丫头眼下的顾虑同为难。
“嗯,那瑶瑶可是去了。”招了招手,蹦哒着唤了一声,而后便是随在了书院一众人的身后,渐行渐远。
彼时之下的兰亭雅集,估摸着应当也是如此吧,姜禛如是想到。
但瞧山峰过道入蜿蜒地小河一般,自峰顶而下,一路铺设直至峰底,走道两旁的大家小家,文人墨客皆是席铺而坐,身前乃既是茶案亦是书案,身旁则是一卷卷书册,姜禛亦是落座其中了。
由书童或仕女为众人斟酒,而后用纸鸢拟题,轻轻抛撒向空中,让其随风而起。
根据筵规,纸鸢飘落到谁的面前,就由谁将纸鸢拆开,根据纸上所书的命题即兴赋诗一首。
倘若才思不敏,不能立即赋诗出来,那便需将桌前的酒斟,一饮而尽。
倘若立马便赋诗出来,则还需将自己所赋的诗句书在纸鸢,货自备的书卷上,共大家欣赏一番。
文豪大家自是交流共赏罢了,可墨者小家,即众多书院,墨坊,当是要分个先后高低出来的。
姜禛可是不虚的,眼下倒是一番淡然自若的样儿,这身前的酒虽已斟满,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饮的,自家郎君不让,她可是听话的。
如此,便待这筵席开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