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工的都走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胜男给闺女穿上肚兜短裤，又把人塞进被窝里，自己也打个呵欠躺下，搂住闺女拍了拍。

“好了，这回清净了，咱娘俩继续睡午觉。”

宋瓷还不困，被她妈搂住，又觉得这样挺好，于是腻着嗓子提要求：

“要听故事。”

李胜男眼皮子都黏在一起了，轻拍闺女哄睡觉，又用那种平平的调子念：

“好，给你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

“这个讲过了，换。”

宋瓷抗议。

李胜男声音里满是睡意，呵欠不断地改口：

“讲过了啊？那换这个。从前，在遥远的海底王国，住着一位美丽的小美人鱼公主，名字叫宋瓷……”

宋瓷听着耳熟，噘嘴想抗议，却被传染到困意，张嘴也打起呵欠。

算了，睡吧。

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把以前缺的都补上。

宋瓷合上眼，在妈妈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进入梦乡。

晌午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窗帘照进来，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窗帘上印着的竹丛活过来似的，在鼓起的被子上簇拥成林。

堂屋里座钟钟摆不知疲倦地一下下摆着，发出规律的咔咔声。

一切都是那样静谧美好。

东厢房里宋盼弟忍着痛出来，光是走这两步路，就疼出一身冷汗。

身上好些地方被王新凤打破了皮，汗浸进去蜇着疼。

宋盼弟倚着门缓口气，扭头看看没动静的正房，尤其往西屋那边多看了两眼。

宋瓷又跟她妈躲屋里偷吃好东西吧？

宋盼弟抱着闹腾的肚子，赶紧往茅厕挪。

她这个不争气的肚子哟！

才吃了一点荤腥，就跑开肚了。

找谁说理去？

还得怪王新凤！家里但凡有一口好吃的，全塞宋辉肚里了！

她这肠胃常年缺油水，想好好补补，都受不住。

可惜了她花大价钱跟乡里招待所的人买来的猪肉白菜包子，全白瞎了。

宋盼弟肉疼不已，提着气加快脚步。

幸亏刚才来弟没在家，不然王新凤肯定能记起她，不会放她搁家养伤。

想起不见人影的来弟，盼弟撇撇嘴，那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来弟面上瞧着老实巴交的，其实心眼子可不少。

平时默不吭声地不起眼，但回头想想，来弟挨王新凤打骂最少！

干活也是她们姐仨里头最少的，不是跟她合干，就是有大姐招弟帮手，当真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例子。

宋盼弟边蹲坑，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宋来弟的事儿。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这个貌似老实的二姐到底干啥去了。

宋来弟心大着呢！

她可不甘心跟大姐宋招弟似的，也被王新凤卖给歪瓜裂枣的老男人，赔上她的后半辈子，所以自己个儿想辙去了。

想起宋来弟上辈子闹出的笑话，宋盼弟又忍不住翻个白眼。

那就是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货！简直蠢到家了！

宋来弟眼高于顶地看上了人家城里来的王知青，把自己个儿身子都倒贴上去，闹出天大的丑事来，结果最后人家不认账，拍拍屁股回城了！

宋来弟被王新凤打流产，嫌丢脸不给送医院治，就窝在家里坐小月子。

没过俩月宋来弟就被王新凤托人，说给几十里外的一个山窝窝里的老光棍，狠狠收了一大笔彩礼钱，以后再没来往。

宋盼弟捂着绞痛的肚子运气使劲，嘴角不屑地下撇。

今儿这事不用说，宋来弟肯定打着找妹妹的幌子，又去人家王知青边上献殷勤了。

说不定晌午没回来，就是俩人背着人滚草垛子去了。

不要脸！

没半点姐妹情意！

那就别怪她见死不救。

反正都是宋来弟自找的！